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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嘴唇灰白,因为脱水而皱起了皮。

    梅非将叶片上的水一点一点地滴到他微微打开的唇中,他蹙了蹙眉,再没有别的反应。又将他翻了个身,剥下他的衣服替他清洗了一遍背后的伤口。

    她曾经在越凤山上听师父提过关于吸血服翼的事情。被吸血服翼吸过血的人,若在一日之内没有犯狂躁之症,便是这毒素没有生效。

    也就是说,只要陶无辛熬到了傍晚,那就不会死。

    她捧着那一叶水,蹲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头一次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她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睑,时不时替他喂水,像是失去了理智的傀儡,只有一根线还紧绷在她的脑中,那就是眼前这个男子的生死。

    她就这么机械的动作着,一双眼早已经湿透又晾干,再也流不出任何的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让自己承了这样天大的人情若是他真的就这么去了,那她欠他的,便是一辈子也还不了了。

    为了自己这个公主,这样做值得么他不是说只追随配得上那个位置的人没有了她,还会有别的人。甚至他自己,也比她适合坐那个位置百倍,何必损了自己的命

    她想不明白,想不透彻。等他醒过来,一定要好好地问他。

    一直到他终于热度消退,渐渐睁开眼对重又浅笑着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臭丫头”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陶无辛闭上眼,重新又挣开,挪动了手脚坐起身来。

    “臭丫头,你怎么了”

    梅非呆呆地望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陶无辛眉一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吓傻了我不是说过我没事”

    洞外,黄昏已然来临。

    梅非转头看了外头一眼,又揉了揉眼睛。

    “你醒了”

    陶无辛点点头。“终于睡够了。”

    “睡够了”梅非打了个哆嗦。“你要开始狂躁了么”

    陶无辛皱起眉。“喂,你是唯恐我不死么我不都说了,我不会中毒。这点儿毒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突然发觉自己赤了上半身,只简单披了件外套。这么一起身,连外套也落了下来。

    “喂臭丫头,你趁我睡过去的时候做了什么”他拿了衣服挡在胸前,一脸控诉。“没想到你这么心急”

    梅非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刚我替你处理伤口来着。你真的没中毒可是你浑身发烫,晕了过去。”

    “那是因为我的身体正在自我修复。被吸走了那么多血,你当我是铁打的么”

    “可是你刚刚都承认自己中了毒,还想支开我”

    “那是因为你太吵,不让我好好睡一觉。”陶无辛颇有得色地挑起唇角。“再说,不这么跟你说,你怎么会回答我的那个问题”

    “陶无辛”

    梅非彻底黑了脸,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重新踹回洞里面去。“亏我还以为你真的中了毒,在这儿像个傻瓜似的想东想西守着你”

    她站起身来,一阵晕眩。

    勉强稳住身子,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是个傻瓜,笨蛋,才会被你骗来骗去就该让外头的狼进来把你一口给吞了”

    她气鼓鼓地往外走。陶无辛不知哪儿来的速度一跃而起,将她又给拉了回来。“别走。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用力一甩手,疼得眼泪也快掉下来。“不用你管”

    他叹了口气,放柔了动作。“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担心的。”

    “我才没担心”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手肘。“流了这么多血是刚刚摔的么”

    她别开眼不说话。

    “是,都怪我不好。你想怎么样,我任你罚就是。”陶无辛避开她受伤的手肘,将她拉了过来。“天已经快黑了,你就这么出去会有危险。再说你又受了伤,野兽要是循着血腥味追来怎么办”

    她依旧垂着头,闷闷的。“我饿了。”

    陶无辛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折身去了洞口。

    “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取些柴火,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这火石干透了,应该能打出火来。”

    陶无辛在洞口生了一堆火,又摘回了几个野果,两人草草果腹。

    “今晚好好歇息罢,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陶无辛捡了些干草铺在火堆旁。“过来,睡觉。”

    梅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陶无辛叹了口气。“我还挺虚弱,你又受了伤,我能对你怎么样要是你想的话,过几日我们恢复了元气再”

    “停”梅非走了过去,在那团干草上背对着陶无辛躺下。“不许说了。”

    陶无辛勾了勾唇,同样躺了下来,将她挪到自己怀里。

    “免费借你用,我的独家美人塌。”

    梅非笑了一声。“还美人塌呢,也不害臊。”

    虽然是这样说着,她却也没有再挣扎,而是安心地阖上了眼。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实际上她几乎是下一秒便睡了个熟透。也许是真的累到了,也许是因为背后的那个人所带来的暖意。

    陶无辛浅浅地勾着唇角,阖上眼。

    总之这一夜是难得的好眠。

    三十四章 劫后余温

    第二日一大早,梅非和陶无辛出了山洞,往周围好生查探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山洞是在之前那座山的背面。他们绕了个圈子回到前山的时候,已是满目沧夷。

    林间大火已灭,到处都是焦黑的树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上,是不是可见一些烧成焦炭状的鸟儿和小兽。

    “这场大火可送了多少命啊。”梅非皱着眉,看着这样凄凉的场景。“难道真是天劫难逃”

    “不是天劫,而是人为。”陶无辛站在一棵尚未完全烧焦的银杏树前,伸手剥下了一片树皮。“你来闻闻。”

    他将手里的树皮递到她手里。梅非拿起来一闻,脸色一变。

    “是硫磺”

    “不错。”陶无辛面色冷凝。“有人将硫磺溶解,涂在树干上,这样一来只要有一点儿的火便会引发火灾。”

    梅非蹙眉。“这么说,真是有人故意设计的是针对我们而来的”

    “恐怕是针对我。”陶无辛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是你”梅非摇摇头。“说不定是冲着我来的。或者是冯傲的人,想来个一网打尽。”

    “若是冲着你来的,没必要大费周章,早在平阳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再说,我了解冯傲的手段。他没弄清西蜀的立场之前,是绝不会对我下杀手的。”陶无辛踱出几步,沉吟了片刻。“他们这样布局,很显然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全都除掉。”

    “那究竟是谁”

    陶无辛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神情复杂。“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非杀我不可的地步。”

    “谁”

    “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慢慢说。”陶无辛似有些疲累。

    “可是那个布局的人,他怎么会知道会有雷电恰好劈中树枝呢”

    “他不用知道,雷电怕是正好顺了他的意。原本大概是准备自行前去引火的。”

    梅非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有点儿不对。若不是因为半夜下雨,我们怎么会去那个洞难道设局的人连下雨这等事也能料到”

    “他是料不到。”陶无辛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我们为何会在那林中栖息么”

    “是因为我们的马儿被惊了,所以才”

    “不错。如果我想的没错,那马儿应该也是被吸血服翼给咬了,才会这样发狂。那设局人本打算直接把我们带到山洞,在那边过夜,但没有想到事出有变,马儿被偶尔飞出的服翼咬了,也害得陈尔萧和王律一伤一死,我们只能在附近歇息,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么说你怀疑是张跃礼和鲁秉”梅非想了想。“所以半夜里下雨,倒正好又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把我们待到了山洞。”

    “不错。这山洞怕也是他们早就观察过的,知道是吸血服翼的老巢。张跃礼把我们引进巢穴之后便自己循着早已摸清的路线离开,将我们留在了那个厅里。他们道是我不会武,即使知道情况不对也不大可能逃脱服翼的追咬。”陶无辛轻笑一声。“当然,我会武,也一样被咬了。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我自小服用药物,对这等毒早已不放在眼里。”

    梅非望着他,心内辗转。陶无辛身为西蜀王的长子,为何却要从小服用药物薛幼桃所说那个头疼旧疾又与这有关么这其中一定也有些渊源,但现在问这个,显然也不是时候。

    “张跃礼一定是个布局者,至于鲁秉是不是,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陶无辛抬首,看着周围一圈焦黑的山洞。

    两人沿着几块石头攀上山洞口,往里走了几步。原本应该守候在岔洞前的鲁秉和陈尔萧都已没了踪迹。

    “没人”陶无辛似乎有些意外。

    “难道他们三人都是一伙儿的”梅非思量了一会儿,看了看陶无辛的脸色。

    “不会。陈尔萧是从小便跟着我的,他应该不会害我。”

    “那鲁秉和张跃礼呢”

    “他们是父王的人。”陶无辛垂下眸,语气有些黯然。

    梅非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一定是被人收买才会做这样的事情。跟你父王没有关系。”

    “我知道。”陶无辛朝她勾勾唇。

    “既然陈尔萧也没有留在这儿,这说明他们先行离开了。”梅非仔细地辨查着地上的痕迹。“我记得当时他们身上还留着一些行李,这儿什么也没留下,也没有服翼的尸体或是搏斗的痕迹,是不是说明他们并没有被服翼袭击”

    “不错。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他们在服翼到来之前便已经离开,要么服翼归巢走的并不是这个洞口。这样看来,陈尔萧和鲁秉并没有性命之忧。而鲁秉也没有要他的命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服翼到来,他们为什么会离开”

    “这个,只有等见到了他们才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得先找到证据。”陶无辛皱了皱眉。“光凭这树皮可定不得他们的罪。张跃礼也是蜀家军的一名良将,不能光凭我们的推测贸然行事。”

    “不知道微醺和那个薛幼桃怎么样了。”梅非叹了口气,又往洞里张望了一会儿。“微醺也被咬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我曾经跟微醺说过,路上一旦遇上意外,就到最近的城镇里最大的客栈聚首。”陶无辛想了想。“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宵云镇,说不准他们已经到了。”

    两人出了山洞,稍作休整。

    “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梅非四周看了看,景色都差不多。她最怕认路,之前在越凤山也常常迷路,更别说是这里。

    陶无辛举首瞧了瞧太阳的方位。

    “现在应当是亥时。我们昨夜里一直往西走便到了这个山洞,现在往东直行,应该就能回去。这边走。”

    梅非心生崇拜。“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东边”

    “根据时辰和太阳的方向推算的。”陶无辛抱着手臂,洋洋自得状。

    两人一直往前走了许久,景色却是越来越陌生。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梅非皱了眉,狐疑地看了陶无辛一眼。

    陶无辛的面色已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下巴,四周看了看。“好像不是。”

    “陶-无-辛推算你推算的是什么”

    “好罢。其实我是猜的。”陶无辛抱头鼠窜,躲避梅非的怒火。

    精疲力竭之时,却见不远处的平坦之处有几亩菜田,种了些青菜豆荚,菜田那边还有几间茅屋,隐隐可见得人影。

    “终于有人家了。”两人松了口气。

    梅非走到前头,朝那屋子里喊了一声。“请问有人么”

    屋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