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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王铮感觉到有人挡在自己前面,半搂着他,恳求说“阿姨,您要打就冲我来,一切都是我不好,小铮病了,您要出气也等他身子好了再说,您看看他瘦成这样,没您的照顾他过得够不容易的了,现在还落下病,还是心脏的毛病,他不能受刺激了,您看着不心疼吗”
王铮有些恍惚,想这是李天阳啊,他怎么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来
堂哥堂嫂的劝慰声不绝于耳,就在此时,母亲的尖叫声穿破耳膜“我就是要打死这个不孝子,打他枉费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打他不学好,不孝顺父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爹妈在家牵肠挂肚,我那么辛苦供他上学,他到头来怎么报答父母的啊一离家就这么多年,不是病到住院了也不肯跟父母讲一声是不是他眼里有我这个妈吗他的书都读到哪去了没心没肺,没良心没道德,他的书都读哪去了啊”
“妈”王铮推开李天阳,挣扎着下了床,跪了下来,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这么多年受的苦和委屈似乎都找到发泄口,他抱住自己母亲的脚痛哭流涕,边哭边说“我不是不想你和爸爸啊,我想得都快死了,可是我不敢啊,我不敢啊,妈妈,我不敢啊”
他母亲起先还在他肩膀上使劲扑打,后来抱着他嚎啕大哭,骂着“你这个短命仔,你这个短命仔,你心怎么这么硬,比我还硬,你怎么对自己爹妈就这么硬心肠啊,今天我要不来,你是不是死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啊你是不是死了都不让我来看一眼”
第章
徐文耀是接到护士的电话,才知道病房里面闹出么大的事。
那名护士讲的也不清楚,声线中带了尽忠职守的刻板和一丝拼命压抑着想传播信息的兴奋,所以她的叙述直击整个事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部分,那就是王老师被他母亲痛殴了两巴掌,抱着母亲的脚痛哭,后来因为情绪太激动一度休克,不得不送去抢救。
徐文耀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浑身肌肉变得僵硬,鸡皮疙瘩粒粒浮现,呼吸异常艰涩,好像胸口压着大石头,一吐一吸都得废很大的劲。他直觉能感应到那一刻王铮的情绪,有伏罪的心甘情愿,有愧疚到达的哀恸,还有对母亲种存在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敬畏,样的冲击之下,他的身体肯定抵挡不了,毕竟那是一具才刚刚动过手术,极其脆弱的身体。
一瞬间,徐文耀想冲回去,看着王铮,在他眼皮底下别想动个男人一根寒毛,任他是谁。
接到电话的时候徐文耀正在g市高档酒店的中式茶厅中会晤一位市政厅高级官员,对方给他带来重要的投标信息,他则按规矩适当地为个信息付出报酬。他面无表情地接完由助理转给他的电话,想了一想,果断给助理下了一道命令,随后,徐文耀若无其事回到座位上,按向来的规矩继续谈笑风生,将一场交易化为一次朋友聚会一般。但再镇定,手还是不由自主颤抖,端起茶杯竟然溅落到手背上。对方笑着调侃他“徐少,极品雨前我是不会跟你抢的,慢慢喝无妨啊。”
徐文耀眉毛不抬一下,哈哈笑说“不好意思,有点低血糖,倒让你见笑了。”
谈话还得进行下去,眼前位官员他不能怠慢,但他忧心忡忡,好几次想拂袖而去。对方本来令他熟稔于心的官腔,现在听起来无比厌烦,好不容易终于把那位爷送走,时间已经将近黄昏。
助理过来问他“徐总,是在用饭还是回公司”
“让司机送我去医院。”徐文耀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问,“现在那边谁在那”
“您放心,季先生已经过去了,他带着几名保全人员的,都是刚跟公司签了合约的,种用得着他们的时候肯定会卖力。”
“人呢小铮现在怎么样”
“抢救过来了,那位著名的瞿教授不还没走吗”助理微笑着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您放心好了。”
徐文耀却一直崩紧着脸,一直坐进车里,车开出老远,才自言自语一样问“我是不是有点失常”
“没。”助理忙安慰他,“没有的事。”
“可我心里头,为什么像感觉不到心跳一样。”徐文耀闭上眼,喃喃地说,“看来以后得把人拿铁链拴着系裤腰带上才行。”
“您说什么”
“没什么,让司机开快点。”
徐文耀快步走向病房的时候,见门口长廊那挤了不少人,最显眼的当然是季云鹏带着的几个身材魁梧,黑衣黑裤的保镖,此刻挡在门口凶神恶煞一样,除了医务人员谁也不准进去,一对夫妇带着孩子正低头安慰一名抹泪的老妇人,不用说,一定是王铮的母亲了。李天阳站在另一边皱着眉头抽烟,一见到他,立即掐了烟扑过来,怒骂道“徐文耀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权利派人过来挡着我们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见小铮”
季云鹏不用他说,早过来一手格开李天阳的攻击,他是徐文耀的发小,爷爷那辈就是徐将军的老部下,到他了更是从小跟在徐文耀屁股后面捣蛋打架的交情。他身手不错,脑瓜却不灵活,读书不成,参军又不乐意,原本靠家里关系谋个公务员也不难,但他却莫名其妙地信服徐文耀,非要跟着他下海开公司。徐文耀念着打小的情分,对季云鹏也不错,知道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可胜在人品信得过,于是就将公司的保全部门整个交给他。
季云鹏一反手,就将李天阳种没练过的老百姓胳膊给扭到身后去,疼得他瞬间白了脸,但即便如此,李天阳却毫不畏惧,大骂“徐文耀你他妈别洋洋得意,告诉你,小铮的事上头有父母哥嫂,再不济也有我,怎么轮,都轮不到你插手”
徐文耀一瞬间有种施暴的欲望,就如强烈电流划过肌肤一般,他眼神阴沉,朝季云鹏使了个眼色,季云鹏咧嘴一笑,一拳猛击在李天阳腹部,李天阳惨叫一声,捂住肚子软软蹲下,季云鹏面不改色,抬脚又给了他一下,正要上前挥拳再打,徐文耀冷冷地说“大鹏,够了。”
季云鹏有些可惜地站直了,说“才两下。”
“就两下,多了浪费。”徐文耀慢悠悠走向李天阳,说“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两下吗”
李天阳冷汗涔涔,喘着气怒瞪他。
“我听说王铮被他妈妈打了两巴掌,事是你挑的,我不能打人老娘,只好揍你。”徐文耀像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那样,“两下,就是让你记住,王铮不是你能惦记的了。他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害,我很心疼他,看不得他那样,只要他病倒了,我就心烦,我一心烦,就想找人出气。”
他转身笑了笑,温文无害地说“不过你说的对,他的亲人,我是该尊重。”
他慢慢朝王铮的妈妈走过去,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温和地说“您就是王妈妈吧您好,鄙姓徐,徐文耀,跟王铮是好朋友。”
他顿了顿,又朝王铮的堂哥堂嫂点头微笑说“两位肯定是王先生伉俪了。”
他来么一手,三个人都有些愕然,半响还是堂嫂回过神来,厉声问“不用说些客套话,我问你,你拦着我们不让见小铮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能让你的手下让开”
她话一说,其他俩人都愤怒起来,王铮母亲含着泪骂“滚开,我们高攀不起你样的贵人。”
徐文耀也不生气,笑了笑说“我没拦着你们啊,只是请你们替小铮的身体考虑一下,他刚动过手术,医生可是千叮万嘱,不能情绪激动的,我怕你们么一进去,万一又有个好歹,我再有钱,也没法立即找个匹配的心脏给他换。”
王铮母亲到底心疼儿子,声音降了八度,问“他,他怎么会样孩子从小没心脏病啊,我说呢,怎么熬油似的瘦成样,几年我们不知道,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禁不住老泪纵横。
徐文耀不觉有些恻然,他放缓了口吻,认真地说“阿姨,小铮是想您想的,又没法说,放在心里的事太多了,才成了个样子。”
“死孩子为什么不说啊么大的事也不跟父母联络,动手术连哥嫂都不知情,万一要有个好歹,他是想气死我吗啊”王妈妈一边哭,一边回头质问王铮的堂哥“你做人大哥的,他过得不好你不会搭把手帮一下吗跟我们打个电话也成啊,没钱的话我跟他爸爸就是把老家房子卖了,也不至于让他熬得么辛苦啊,现在好了,年纪轻轻的得了种老人病,他才二十八啊”
“我们怎么说,往年回去只要跟您提阿铮的名字您立即就摆脸色,我们还怎么”堂嫂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堂兄一把制止,沉声说“阿田别说了,是我们没照看好小铮,我们有责任。”
堂嫂时也红了眼圈,垂下头,抱着自己孩子默不作声。
“阿姨,王铮些事是他不对,您打了两巴掌,也该消气,等他好了,要怎么罚都随您。”徐文耀话锋一转,说,“但现在他的身体真的不行了,忌讳大悲大喜,他以前再不好,也是您的孩子,要管教要打骂,也不能挑他身体承受不住的时候,不然到头来,还得是您心疼,您说是不是个理”
王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嗒嗒地说“你们不当妈,怎么知道我心里的痛那个人来我们家说阿铮住院开刀,我魂都吓没了,半天没知觉,他爸爸更是个没用的,说眼前发黑,手脚怎么也没力气,下楼都不行,还不是我老太婆拼着命出来看儿子见了面,看他瘦得都不成人型了,我当初养的好好的孩子,就么糟蹋自己,我能不气啊千辛万苦拉扯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半夜经常抱着去急诊,他在家里我连厨房的边都舍不得他进,我儿子长到十八岁,连自己洗个衣服都没试过”
徐文耀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柔声说“阿姨别难过,我往后会好好照顾他的,您看到没,刚刚进去的医生,领头那个是全球知名的外科大夫,有他在,王铮没事的。”
“种话怎么能信能信多少成啊”王妈妈抬着泪眼,忽然愤怒起来,大声问他,“我儿子当初为你离家的时候,说得多好听,什么一定会幸福,一定会过得好,什么那日子过一天强过过一年,我是不懂些,但我现在想问你,他躺里头瘦成那个样,开过刀,人看着精神也差,叫过得好吗那什么,什么幸福在哪呢啊他背地里吃了多少委屈才成那样的你别以为你有钱有势就能欺负人,告诉你,有他老娘在,谁也甭想欺负他”
徐文耀啼笑皆非,说“我不是”
“当初我就说过,跟个男人不是正路,可有什么办法谁让短命仔一头撞上去,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家也不要,父母也不要,一心一意要跟个男人过日子,么丢人现眼的话他也敢说,他也不管父母心里有多痛。”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小没良心的,当初就该一生下来掐死,也省得生他的气。可天下哪有硬心肠的父母啊么多年,被他气得要死,可我们为人父母的,天冷了还是惦记有没人提醒他添衣服,天热了有没人给他烧绿豆汤解暑。他是逼得我没办法,只好想通,只好说变态就变态吧,只要他过得好,是不是正路也管不了那许多。可有一样,我儿子不是给人随便欺负的我关起门来要打要骂是我们家的事,我是他亲娘,谁也管不着,可你要让我知道你欺负他,我跟你拼命都不怕我告诉你,你说,现在你说,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住院怎么得的心脏病”
“婶子,他不是小铮处朋友的那个。”堂嫂瞧不下去了,悄悄说,“那边那个才是,而且他们早就分手了。”
“啊”王妈妈止住哭,尴尬地问徐文耀,“不,不是你,那,那你是小铮的,新,新朋友”
徐文耀笑了,大言不惭地点头说“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