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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闭上眼全是你看着我的眼神。那么亮,亮得我心里头晃得慌。你那时候那么小,明明是我的错,却要你承担那些后果。你走以后,我到处找人打听你,就是不敢来见你,你不知道,我那天看到你,看到你这么瘦,我心里都跟猫抓似的,那个难受”他顿了顿,强笑说,“不说了,反正往后我会照顾你,你父母那边,我会帮你,我去跟俩位老人负荆请罪,我去求他们让你回家,要打要骂都冲我来,我再也不会让你”
“别说了”王铮手神经质地颤抖,他猛地掐灭烟,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这不关你的事,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神马滴,劳资现在写得很慢啊
第章
“这不关你的事,明白了吗”
说完这句,王铮犹如用完了力气一样,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仰头,他闭着眼,再做很慢很慢的深呼吸,吸入,吐出,吸入,再吐出。他用这种方式缓解心脏旧患处带来的疼痛,没有太明显的效果,但聊胜于无。
内心那处真实又无法显像的伤口,由于长久未愈,发作起来犹如病症,最严重时,突如其来的痛感能令他意识在瞬间陷入空白,眼睛不得不闭上,人像骤然被拖入黑暗的甬道,四肢皮肤会犹如接触地下墓穴中阴寒的风而立即紧缩。
长久以来一个人生活,不得不用深呼吸和放松肢体的方法来与之抗衡,久而久之,王铮摸索出一套对付这种疼痛的方法,那就是将痛感置之不理,脑子里拼命回想夏日悠长的午后,在老家,老式的单位宿舍有一道长长的,望得见河堤的走廊。父亲在对着自家门口的走廊外用水泥糊了一个花槽,种上两棵最常见的凤尾竹。它们以惊人的速度疯长,只用了一个夏天,就窜得比成年男子还高。
那个时候,自己就在竹子前搭着小小的桌子和板凳,一边咬着铅笔写功课,一边当母亲的问话是耳边风。
生性懦弱的儿子,虽然从来不敢违抗严厉的母亲,但是却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消极反抗方式,那就是在她嚷嚷着吃饭啦睡觉啦的时候,故意拖延,或者装没听见。
听着母亲那把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空空落落地回荡,王铮蹲在楼梯拐角处,暗暗偷笑。
“短命仔,耳朵聋了啊,耳朵生来干嘛的叫你怎么不应,你想气死你妈啊”
母亲总是一边骂着,一边飞快把他拽进屋子,手劲很大,拽得人生疼,什么温柔贤淑跟他母亲一点没沾边,可晚饭桌上,炖鸡的两个鸡腿,却也一定会落在他碗里。
但在漫长而脆弱的成长期,儿子记住的,往往是母亲那一拽有多疼,却很容易忽略,自己的母亲做了那么多回炖鸡,从来没尝过,鸡腿到底做得怎么样。
王铮猛地睁开了眼睛。
李天阳不知何时紧挨着他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问“小铮,你觉得怎样,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王铮格开他伸过来试探额头的手,哑声说“没事,老毛病了。”
“你以前没这个毛病啊,这是怎么了头疼还是头晕你倒是说说,咱们找医院看去,别小病等会给耽搁成大病。”
李天阳的声音不可不谓温柔体贴,很久以前,当他还愿意用这种声音这么对王铮的时候,那个王铮,确乎感到如沐春风的暖意,也是那个王铮,义无反顾地为了这个声音,跟自己的家决裂,断了后路,一心一意要跟着一个男人。
仿佛以为,有这个男人的温柔嗓音包围,哪怕跟自己父母再无往来,也值得。
值得。
但什么是值得
失去的,是不可或缺,不能替代的存在,父母也好,思乡的情绪也好,遥远的家的回忆也好,这种缺失,是任一个男人,任一种感情,都无法填补。
王铮再一次凝视李天阳的脸,心里的痛感逐渐扩大,他站了起来,弱声说“说的好,我不去吃年夜饭了,你跟我哥嫂说一声,我去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小铮,你等等”李天阳忍不下去了,他站起来,一把抓紧王铮的胳膊,问,“你难道连跟我吃个年夜饭都忍不下去吗”
王铮微微颤抖,默不作声。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李天阳痛苦地低喊了一句,收紧胳膊就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他顾不上了,原本还想着慢慢来,循序渐进,但忽然间乱套了,顾不上那么多。他想抱这个人,但王铮忽然挣扎起来,默不作声,却拼命挣扎,两人推搡的过程中,李天阳被他一把推倒在沙发上,想上去把人钳制住不是太大问题,但他不敢造次。王铮微微喘气,居高临下瞪着他,拳头紧攥,李天阳与他对持着,突然之间一跃而起,将王铮拉倒在沙发上,想也不想,唇便压了上去。
碰到王铮,他才发现,原来心里的渴求竟然这么大。
往事不单单折磨王铮一个人,他李天阳也不好过,人这一辈子,可能遇上的人很多,令你如疾风骤雨一般陷入癫狂的人也有,让你心动得不知道怎么靠近的人也有,但能牢牢占据你记忆的能几个记忆的形成,首先就得投入大量的时间,在你数得上的好年月里,用对方给予你确凿无疑的爱来搭建框架,再用数不尽的温情细节来添砖加瓦,这些东西才构成真正的记忆,这个记忆,是铭刻入骨的,没法忘怀。
他觉得自己就如初恋的毛头孩子一样,手竟然止不住在颤抖,王铮的嘴唇,在触碰到的瞬间,如此柔软,就如一把钥匙,突然间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
阳光照进来了,尘土飞扬。
李天阳嘴上一阵剧痛,他哎呦一声,不得不松开钳制住王铮的胳膊,紧跟着下巴一痛,被人一个拳头击倒。
然后,他看见王铮从他身边跳开,眼神冰冷,瞪着他,喘着气,顺手操了茶几上一个厚厚的水晶玻璃烟灰缸,咬牙说“李天阳,别以为大过年的,我不敢让你见血”
李天阳愣愣地看着这样的王铮,在他记忆中,这个人从来没打过架,力气犹如娘们,犹如所有知识分子一样爱面子,从没跟谁红过脸,崇尚理性,遇事好讲道理。
但现在,王铮恶狠狠地盯着他,见他一动,立即举高手中的烟灰缸,看样子砸下来绝不带犹豫的。
李天阳回过神来了,他忙举高双手,说“小铮,你冷静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了,你冷静点。”
王铮红了眼圈,低吼说“你他妈说的话作数过吗啊你说过的话你有兑现过一回吗哪怕一回你现在要我信你,晚了”
“小铮,对不起,小铮,你听我说,我真的知道自己以前混蛋了,我道歉,我一直在跟你赔不是啊,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再跟先前似的,我现在言出必行。”李天阳放柔嗓音,说,“我记得当初跟你承诺过的,放心,我都记得,我这回来,就是来兑现它们的,你给我个机会,不,你不给机会也没关系,你让我看着你,好不好我就这点念想了,好不好”
王铮垂下眼睑,犹如灰心失意一般,丢下烟灰缸,就在李天阳以为他心软而大喜的瞬间,抬起头,淡淡地问“很动听,李天阳,你的口才真不错,如果你真有记性,你更该记得咱们分手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李天阳脸上一僵。
王铮语调已经平复下来,他扒扒头发,淡淡地说“我不是在跟你秋后算账,也不是欲擒故纵,但有些事,我想作为人的记忆很难抹煞,比如你那时候说要替我父母照顾我一辈子,再比如,你说,遇到自己真正爱的人,遇到他,你才知道,原来爱情的感觉多美好。”
李天阳喉头哽住,他没法在这种时候,反驳王铮。
王铮没有看他,轻声说“咱们原本不需要走到说这些话的地步,但你既然有意愿想重新开始,而我又没这个义务配合你,那么有些话还是说清楚好。其实,自从遇回你,我明显感到一种逻辑混乱,咱们好的时候,你说的话未必不是真心,你说分了各过各的时候,那些话,想必,也是你的真心话,现在,”王铮轻笑了一下,说,“现在你说,你后悔了,我了解你,我知道这句后悔也是真话,但问题是,天阳,你的真话前后矛盾,无法统一,我没法取信。”
他转过身,说“我也不想问,那位被你曾经称之为真爱的男人,现在怎么样了,我只想说,当日我王铮,未必不是你心头所爱,但李天阳,咱们对爱的理解不一样,对你来说,那可能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但对我这么笨的人来说,不是这样。”
他说完,再也没理会在沙发上呆呆出神的李天阳,径直换了鞋,走出房门,再轻轻扣上。出了门,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堂嫂的电话,简单讲几句后,他冷静地说“嫂子,李天阳跟我早没关系了,你以后别费劲掺和。”
“那什么,他不是说是你的初恋情人吗你这么多年没再找,不是,那个,对他念念不忘”
“他是我的初恋情人,但他当初移情别恋,我们早分手了。”
“啊这王八蛋还有脸找来,小铮,你甭搭理他啊,嫂子对不住你,嫂子现在就回去,替你赶那王八蛋”
“不必了,事早完了。”王铮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心情不好,年夜饭就不来了,自家人,我任性一回,你跟我哥道歉吧。”
“行行,我跟他说,小铮,对不住啊,你,你别想太多,哎呦,都是我,你说说,我办的这叫什么事”
王铮安静地听堂嫂抱怨,又安慰了她几句,把电话挂了。
年三十,路上已经冷清到车辆无几,天气突然变得冷了,他站在寒风中等了许久,才等到一辆空计程车。
上了车,广播在热热闹闹播着郭德纲的相声,司机边开车边听笑,下车时,还特地主动跟他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
“恭喜发财。”王铮木然地应了。
他走进医院,大堂灯火通明,电视里正在转播春节联欢晚会,他默默穿过门诊大楼,向住院部走去,一路几乎没撞见人,诺大的医院,一时间虽然灯火通明,但却宛若一座空城。
在他看过的那部美国电影中,城市也是空无一人,唯一没有被感染上病毒的主人公,每天傍晚,固定开车到码头,用收音机发出自己的坐标信息。
他想找到,跟他一样的同类。
突如其来的,心脏绞痛得令他举步维艰,王铮眼前一黑,赶忙手扶住墙壁,他艰难地喘息着,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王铮,是你吧,你不是回去了吗又来了啊”
那人声音带笑,渐渐走近,嘴里犹自调侃“放心不下于萱没事,她吃过东西就睡了,你来得正好,咱哥俩守岁”
那人没说完,王铮已经撑不住,整个往地上栽,在倒地的前一刻,被人牢牢从背后抱住,拖着到一旁的塑料长凳上,耳边听得有人焦灼地拍他的脸“王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等着,我立即去喊医生来,你撑着”
王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一把握住那人的,他叹息地闭上眼,紧紧握住那人的手,这是确凿无疑的活人体温,温暖干燥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别人放假我们系却有没完没了的论坛
抽空写一章,大家见谅啊。
第章
徐文耀活到三十出头,手被别人紧紧攥着不松开的经验,可谓少之又少。
他不喜欢跟人握手,在商务场合不得不为之的时候,他总是用微笑,拍肩膀,客气热情的寒暄来代替,实在不能避免的时候,他也绝对遵循西方人的礼节,两手相触部位不超过三个指节,相碰时间不超过三秒钟,快到对方没留意,整个握手仪式就已然结束。
他的交际方法没有任何问题,带着美国式的爽朗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