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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脱就脱。

    而是骨肉相连,剥离下来,鲜血淋漓。

    李天阳又抽了一口烟,仰头望天。

    一晃四年,他已经三十出头。

    连王铮也快三十岁,他离开自己后,便搬到这座城市,后来考了z大的博士,去年毕业后,又留校做博士后。

    这些都是李天阳后来打听的,重逢的那一瞬间,他没法想那么多。

    他只是远远望着,他曾经的男孩,现在变得温润清俊,浑身散发令人观之忘俗的书卷气。

    只是瘦得厉害,脸色也不好。

    眼神中,透着倦意,以前圆润的下巴也变得尖细,好像一只手,就能拗断那两根细骨头。

    李天阳心里隐隐作痛,他不是没想过重逢,但真的冷不丁撞见,却有些无措,莫名其妙的,就闪身躲在树后,偷偷看着阔别四年的人。

    一同走的大概还有几名学生,男孩子们簇拥着他,不时说笑着什么,王铮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带着纵容与耐心,好脾气地听着,不时点头插两句。

    但李天阳却知道,那笑容太浅,就如一层薄霜,太阳稍微一大,就会融化殆尽。

    他不禁想起从前,王铮总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那双犹如黑水银般沁着凉意的眼睛里。

    那个时候,他笑也是很纯粹干净,哭也是很纯粹干净。

    不像现在。

    李天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开始念旧,也许是跟王铮这段,也是他最美好的年华留下的最美好的回忆。回去后,他躺在床上,一直没法合眼,脑子里全是那个笑不达眼底的王铮。

    很明显,他过得不快乐。

    他不快乐。

    如果那不快乐,是经年累及下来的伤痕,那么第一道,绝对是自己亲手划上去的。

    熟悉的沉重和窒息感又冒了上来,李天阳再次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那是许久没有过的,心疼人的感觉。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想着当年决定要跟自己的王铮,被父母赶出来躲在自己怀里哭的王铮,被自己抛弃后,绝望而沉寂的王铮。

    他控制不住自己,突然间很想听听王铮的声音。

    想听听现在那个清瘦的男子,是不是,还有当年那样懦软动人的嗓音。

    于是第二天,他命助理查一下王铮的电话,找一个他这样的人很容易,号码很快弄到手。

    他不让自己有犹豫的时候,立即就打了电话。

    那边,是熟悉的声音,口吻亲密中带了无奈“姑奶奶,又怎么啦年货我来买好了,缺什么你再开个单子”

    李天阳愣了,他明白王铮定是认错,在没看手机号码的情况下匆忙接听又笃定对方是谁,只有一种可能,他刚刚才放下那人的电话。

    那个人,是个女人

    李天阳有些发愣,但随即一想,自己这些年,可不也没一个人吗

    况且王铮从没谈过恋爱,二十岁不到便被自己拖下水,一跟跟了四年,后来又分了四年,现下便是走回正道,娶媳妇生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但为什么,心里会有隐隐的不舒服。

    几句情面上的话说完后,李天阳握着手机,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第一次被他拐上床的王铮。

    那羞涩又坦白的表现,动情时白色肌肤上蒙上微微一层粉红,黑色清澈的大眼睛氤氲水汽,漂亮极了。

    他总是紧张兮兮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不已,从不大声呻吟,只是从喉咙口发出闷哼,有时候实在被自己顶得疼了,吃不消了,才会推着,断断续续地哀求“你,你慢点”

    他就是这么放不开,四五年了,还是放不开。

    根本没办法跟妖孽一样,媚态横生的于书澈比。

    但感觉不一样,就仿佛一只自己走上祭台的小羊羔,看着屠刀,害怕之余,却还是温顺地低着头,任你牵着,急急地跟上,不知道怎么反抗。

    是的,当年的王铮就是那样,就算是自己摊牌了,说外头有人,要跟他分了,他明明那么伤心,却没有做一点出格的事。

    好像只问了一句什么。

    李天阳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间想起来了。

    他问了一句,那自己今后住哪

    为什么问这么句话呢

    李天阳皱了眉头,他甩人经验有限,以前来往都是圈里人,大家讲究好聚好散,合适就在一块,不合适也不需要说清楚,略微疏远些,对方都知情知趣,无需说明白,自然而然就分了,往后再见面,彼此都还能坐下来喝酒吹牛。

    想来想去,他这辈子,唯独甩过一个人,那就是王铮。

    过了这么些年,李天阳才骤然想起,为什么王铮在被甩的时候,会问一句那样的话。

    他到底怀着什么心情,在问,自己往后住哪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强烈要求被花花淹没

    第 3 章

    腊月底,王铮在堂哥家做饭,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

    新买的双立人刀具太过锋利,一个不慎,差点跺下手指头,血流如注,染红了砧板,他堂嫂一见吓白了脸,小侄子见了血害怕,在一旁哇哇大哭,这才一把点醒了她,忙命王铮举高双手,慌里慌张拿出双氧水胶布之流。

    伤口太大,一般止血贴止不住,在草草处理过伤口后,他堂嫂当机立断,披上衣服抱着孩子带着他上医院。

    为了一个切菜刀弄的伤口上医院,王铮原本觉得没必要。但他向来拗不过强势的女人,堂嫂连珠炮一串话扔下来,王铮只好苦笑跟着打车去医院。到了地方,打了破伤风针,处理了伤口,又拿了消炎药,这才算完事。

    他抱着小侄子在一旁,等去缴费的堂嫂回来。医院这种地方,来来往往都是无奈病痛的脸,看久了难有好心情。

    王铮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在老家,年底年初是讲究的时候,不能近旁人的红白事,不能打破碗,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更加不能有血光之流,医院坟场,那自然是有多远就该避多远。

    人们相信年头年尾,至关重要,直接影响来年的运气。

    如果还在家里,年底出这种事,是要被母亲狠狠数落一顿吧

    王铮恍恍惚惚想着自己那脾气暴躁得不近情理,又粗鲁又泼辣,却偏偏固执得如同磐石一样的母亲。

    没办法,母亲太强势,教出的孩子,若不是叛逆桀骜,便是唯唯诺诺,轻易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王铮处于这两者之间。

    他打小内向沉默,等到成长期,又惶惶然发现自己只爱同性,知道这种事,对好面子又厉害的母亲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恐惧之余,也不是没想过,若自己的妈妈,能温柔一点,能善解人意一点,跟自己能跟别人家的妈妈那般亲近,那这件事就不会有这么大压力,如果那样,该有多好。

    但那时的他,却豁出去一般选择出柜。他还记得,当年说出这个事,母亲有多失控。她尖利地叫骂着,又冲进厨房抓了把菜刀扔了过来,王铮头一偏,那菜刀堪堪顺着耳际砸到对面墙上,哐当一声,将家里挂了十余年的黄果树瀑布风景画,砸了个稀烂。

    他怕得不得了,却梗着脖子,平生头一回,在母亲面前,怎么也不肯低头。

    多年以后,这一幕在他心里才有了另外的解读,他才恍惚明白,那一刻的母亲,眼中除了暴怒,其实还有伤心,以及跟他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和惶恐。

    只不过这样弱势的情绪,有的人用眼泪来表达,有的人,天生只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掩饰。

    但这并不是说,前者就值得人怜惜,后者就活该被人唾骂。

    只有年岁增长了,真的懂了什么叫易地而处了,王铮才知道,其实那么强势的妈妈,更值得他心疼。

    王铮无数次地想,如果换成现在的自己,换成八年后的自己,那一刻,本不该选择那般决裂和战斗的姿态。

    不该在母亲的怒气下,只知道扮演一个可怜的,被赶出家门的,躲在李天阳怀里无助哭泣的男孩。

    明明,他的母亲,受的伤害并不比他少,或者,基于她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价值标准,她受到的不仅是伤害,还是侮辱,还是失望,但因为儿子的一味柔弱,便只能将母亲推向狰狞不讲亲情,保守固执的一方。

    犹如连环画中,面目丑陋狰狞的反派。

    但那是自己的母亲啊,是从小,尽管会埋怨他没用,会数落他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却从来不曾不管过他的母亲。

    王铮心中一阵阵隐痛,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小君君。

    小孩子在他怀里,叽叽咕咕笑着,没心没肺地试图抓他绑着绷带的手指头。

    迎面一对男女走来,外貌都属出色,只是入了医院,再出色的衣着打扮,也蒙上一层灰扑扑的黯然。

    有点眼熟,但时髦的装束犹如千篇一律的面具,王铮只淡淡瞥了一眼,又低头伺候怀里的小祖宗。

    “你是,王铮”那个女人突然刹住脚步,喊了一句。

    王铮一愣,抬起头,映入眼帘,是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女人年纪不大,头发精心熨烫成服帖额头,一径斜下的小波卷,鼻子挺直得犹如山岗上突兀的岩石,一双不大不小的杏仁眼衬着桃色唇彩,熠熠生辉。

    王铮微微愣住,随即慢慢笑了,多少年前,这个女人还是女孩,常常穿着桃红衬衫,腰间绑着蝴蝶结,绿色格子紧身裤,张扬造谣,整个人处于桃红与葱绿的色彩拉锯当中,面容有些颓败,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眼睑下,总是笼罩黑眼圈。

    那个时候,女孩经常在饭堂大摇大摆地拦住他,毫不犹豫夹走他饭盆里最大块的肉,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王铮,你真好,知道我念着红烧排骨,你别说,这个饭堂唯一能令我有相思病的,也只有排骨了。”

    那个女孩也曾经坐在他宿舍楼下等他,抱着从他那借的,从来也看不懂的文艺理论教程,眼神迷茫盯着每个路过的男孩,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烟头缭绕,快烧到手指头了,她悚然一惊,才凑近烟嘴,狠狠地,泄愤一般深吸一口。

    那样的抽烟法,仿佛全世界的空气,都集中于那一下。

    王铮记得,李天阳说了自己有外遇后便孬种一样跑得无影无踪,他一个人呆着,被心底的痛苦折磨得捱不下去,脑子里被塞入冰块,冷得浑身颤抖,那滋味太难捱,难捱到他禁不住开始想到死。死了就能把这些破事都抛下,当逃兵就当逃兵吧,就许他李天阳销声匿迹,不许他王铮也当回甩手掌柜么他琢磨得起劲,随手拿起电话,拨给女孩,说要把收藏的各种版本的文艺理论书籍都作为遗物捐赠给她。

    女孩直截了当问他“不就有小三吗真那么难受难受到想死欸,王铮,这可不算爷们啊。”

    王铮耐心地解释“这跟是不是爷们没关系,难受是作为人的正常反应,我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男人。现在我作为人的部分像被人狠狠劈成两半,太疼了,死都比这强。”

    那边说“好吧,难受得快死了是吗明白了,不过我有个疑问,你不会是借口留遗产给我,实际上指望我劝导你拉你一把吧”

    王铮愣了愣,说“恐怕有点。”

    女孩扑哧一笑,说“那有点困难,因为比之做拉你一把,不让你去死这种无聊的事,我更想跟你睡一觉,你觉得呢”

    王铮悚然一惊,脱口而出“不成。”

    女孩怒道“为什么你都快死了,就当废物利用,满足我一下不行吗”

    王铮苦笑,半天才说“一般人不会对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