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兄弟
28兄弟
灾民从南陲灾区逃出来,本就是为了得条生路。因此除却家乡还有父母亲人要照料的,大多都选择留了下来。
灾民分成了两拨,依次被带着下了阳平山。虽然大家心里都不想就这么待在山上,但是到真正下山时,心里却也是忐忑不安的。这真有那么好的事,平白无故的就给发十两银子,还给找活做
灾民依次被护着下了山来,全聚集在了浅沙滩宁王军队驻扎地。
萧淮宁站在特意搭的高台上,身上穿着件藏青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扎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其上系着质地光泽极佳的白玉佩,披着件白色的狐毛大氅,黑色的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气度非凡。安景翌在旁边看着,都不觉有片刻失神。此时的萧淮宁,站在台上那仿佛睥睨众生的气势,与他往日每一次见过的那人都不同。
在台下站着的灾民,更是不时的抬头偷偷的打量几眼,再转回头来议论纷纷。大家都是平头百姓,跟县官老爷说上句话都是难得的事,更何况是如今见到了活生生的王爷。
不过,大多讨论的还是,这王爷真能分银子给大家不过,二爷大秦那些人就站在那王爷身后呢,应该没问题的吧。
萧淮宁看着台子底下的灾民,笑着道,“拓跋兄能护着这么多人退守阳平山,当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厉害至极。”
拓跋擎面不改色,“王爷谬赞,在下担当不起。”
萧淮宁有心招抚拓跋擎,无奈拓跋擎软硬不吃,便也只得作罢。这拓跋擎虽的确是个人才,但是也正因如此,心气儿也比常人高上几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为他所用的了。
其他的暂且放一边,现在安顿好灾民,才是头等大事。萧淮宁对徐震天道,“徐副将,让人把东西抬上来。”
徐震天这会儿是头一次见到安景翌,他早先便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让王爷放弃了原本计划,不但揽下了这次救灾的事,还把招抚灾民的事给间接交给了他去处理。
安景翌与他离得并不远,此时两人都是站在萧淮宁身后的,见徐震天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听到萧淮宁的吩咐,便好心提醒道,“徐将军,王爷让你唤人把东西抬上来。”
徐震天这会儿正望着安景翌出神,乍然听到安景翌出声,晃了会儿神,才醒悟了安景翌话里的意思。这才发觉,自己偷偷的打量别人,却早被人发现了。一个向来五大三粗的汉子,罕见的红了脸,赶紧下去办正事了。
安景翌浅笑了下,估摸到为什么徐震天会这么打量他,不过这还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徐震天让人抬了几口箱子上来,到了最前方去,对底下的灾民道,“大家安静下来,我们知道各位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大家放心,王爷金口玉言,定然会说到做到。”
徐震天好歹是个常年在战场上杀伐的将军,此时穿着军服,腰间配着武器,自是有一股让人降服的气势。底下原本议论纷纷的灾民果然便停了下来,一个个抬头望着刚才说话的徐震天。
徐震天却退后了一步,让萧淮宁到了前方来。众人一见这架势,猜到是宁王要对大家说点什么,便更是噤了声。普通老百姓,对于那些王公贵族,天生便是有一种敬畏心理的。
萧淮宁让人把方才徐震天让人抬上来的三口箱子全打开,把箱子斜放着给底下的灾民看清楚,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灾民不知是被那银子给打了眼,还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被惊着了,一个个竟然只会呆愣的看着箱子里的银子,仿佛连自个儿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萧淮宁朗声道,“这三口箱子共有十万两银子,大家要回南陲的,都上前领取一锭十两的银子,作为回乡的盘缠。”
这白花花的货真价实的银子就放在面前,这会儿灾民就算是不信都不行了。一个个的忍不住低声喃语起来,这可是真的银子啊,还要发下来给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
一个个的从最初的不可信,到后面的将信将疑,再到亲眼见到这银子,心里别提多复杂。这会儿倒是有种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不踏实感。就怕这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这银子也全都打了水漂。他们还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的躲在阳平山上。
萧淮宁这会儿倒是卸下了浑身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气势,笑着对底下的灾民道,“大家都受苦了,这次确是朝廷没有做好,我在这里给各位南陲的乡亲赔罪了,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安景翌不禁在心里赞了声,宁王这话说得真是妙极。他没有自称本王,无形中便拉近了与灾民的距离。这话也说得有技巧,先是暗指了朝廷对不起这些灾民,后面却说自己来赔罪,丝毫不提朝廷,更显出朝廷的无所作为出来。
果然,台下原本因为那几口箱子的银子,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灾民,这会儿一听到萧淮宁的话,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议论了开来。先前还因着敬怕宁王的身份,而不敢出声。这会儿却因着这番话,而对宁王亲近了起来。有那大胆的,甚至提高了嗓子吼了出来。
“王爷,也就只有你还能想着我们这些人。”这声音带着哽咽,想来是十分激动的。
有一个人大胆说了出来,自然是有更多的人符合。
“是啊,王爷,这不怪你。”
“对,你这会儿可是在救我们的命啊。”
“没错,要是没有宁王,指不定我们只能在阳平山上等死呢。”
一时间整个浅沙滩都沸腾起来,灾民们或大声或小声的都在议论着,全是灾民对宁王的称赞声。
拓跋擎淡淡的道,“宁王目的达成,还望安兄弟提醒他,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安景翌诧异,没想到拓跋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难怪他对萧淮宁不假辞色。安景翌斟酌了一下,方道,“无论王爷有何目的,但是初衷与二爷都是一样的,都望着老百姓能过得更好。”
拓跋擎看向安景翌,“我与大秦过两日便要回南陲,自古这些个皇权贵胄做事全凭自身喜怒,安兄弟珍重。”
安景翌讶然,看来拓跋擎心结颇深。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勉强。
不过拓跋擎这会儿提出过两日后回南陲,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安景翌虽料到若拓跋擎的大哥真是前世所见那猛烈人的话,他应该会回南陲去助其一臂之力。但是再怎样,估摸着他也会待安排好了留在盛京的灾民之后才离开,没想到却这么早就要走了。
安景翌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道,“二爷你与大秦也保重。”他前世虽对南陲之事有所了解,但是这会儿即使说出来,也没办法取信于人。
拓跋擎难得的露出个笑,爽朗开口,“若安兄弟不介意,你与小二兄弟便唤我一声大哥吧,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这会儿难得想托回大,过把当大哥的瘾。”
安景翌惊讶,看着面向自己的拓跋擎。
拓跋擎身边的大秦却嚷声道,“二爷你这不厚道啊,这安兄弟可是我先认下的。”
二两倒是干干脆脆的叫道,“拓跋大哥,秦大哥,你们下次再到盛京来,我让我娘烧地道的盛京菜给你们吃,还有我爹酿的梅子酒。”
大秦眼一瞪,大掌拍在二两头上,“你小子好呀,先前不是给我们说父母双亡吗”
二两苦了一张脸,告饶道,“秦大哥,我们那也不是没办法嘛,你看人家二爷,那才是干大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都不计较。”
拓跋擎笑着道,“二两兄弟天性率直,能与你相交,是我们的福气。”
二两难得红了脸,挠下后脑勺,“二爷可别这么夸奖我,我二两没什么本事,但是对朋友绝对没得说。”说到后面,还煞有其事的拍了下自个儿稍显单薄的胸膛。
大秦一巴掌拍在二两肩膀上,“好,你小子是个爽快人,要是再有机会来盛京,我一定去你家。”
二两被他那一掌拍得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裂着嘴角笑道,“没问题,秦大哥尽管来。”
大秦大笑道,“一定来,顺便告你小子一状,让你爹抽你一顿。”
他这是还记着安景翌与二两两人骗他父母双亡的事呢,二两不禁皱巴了一张脸,不自觉的抚下后臀,想起自个儿老爹放在柜子上的水竹条子来。
安景翌看着插科打诨的笑得开怀的几人,不禁心里涌上暖流,这拓跋擎与大秦两人,是真心把他们当兄弟看待,并没有介怀先前的欺骗。
想到他们这次回南陲可能会遇到的事,便不禁皱眉,忍不住对拓跋擎道,“大哥,这次回南陲,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来信告知,我定竭尽所能。”
拓跋擎一愣,过了会儿,方才笑道,“安兄弟放心,大哥有事一定找你,只怕你到时候会嫌烦呢。”
安景翌见他这个样子,倒是放下了点心里的担忧,嘴角噙着笑,“拓跋大哥与秦大哥待景翌如亲兄弟,景翌自然也当你们是亲大哥,既是亲兄弟,可没那么多计较。”
拓跋擎朗笑道,“好,亲兄弟。”他手拍在安景翌肩上,安景翌感受着上面的份量,体会到了在血亲身上没有得到的那份手足之情,不自觉的也笑开了来。
他在侯府一言一行都要诸多计较,深怕一个不慎,便会引得一场纷争。在宁王府亦然,更是要如履薄冰,步步小心。这会儿却是真的不顾场所开怀大笑,他前后两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认他做兄弟,不嫌他是个残废。
萧淮宁这会儿正看着士兵给灾民发银两,不经意间便瞥到难得忘形的安景翌,嘴角挑了起来,这才像是能够大胆说出助他得天下的人,而不是被深宅大院锁得怯懦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