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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是我永远不敢奢求的生活。可事实呢事实上这些东西原本就该属于我,却被她统统夺走了母亲,我连购置一些衣物首饰都要向她禀报,我究竟是不是侯府嫡女若是往后都要看她脸色过活,我还回来作甚不如将我重新送回去吧”
她越说越伤心,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哽咽道,“母亲,侯府里除了你,谁还将我放在心上。你看看祖母送我什么东西,一张平安符罢了。寺庙里一块铜板就能买来的平安符,她却拿来当我的见面礼。这是打心眼里嫌弃女儿啊”
其实虞妙琪误会了,这平安符可不是一个铜板买来的,却是大汉朝神僧苦海和尚亲笔书写并开了光的平安符,拿出去是人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东西。也亏得虞襄这些年与苦海和尚谈经论佛很有交情,才让封笔十年已久的他破例一回。
只可惜老太太一番苦心全喂进了狗肚子,虞妙琪非但不领情,还暗暗把她恨上了。
林氏听了气怒难平,一边骂老太太偏心一边走到外间,将平安符扔进烧黄表纸的火盆里。火焰舔舐符纸时散发出浓浓的禅香味儿,不过须臾便已消失殆尽。
她转回来,搂住女儿咬牙切齿的低语,“琪儿你且放心,从今往后母亲必不让你受今日这般屈辱。母亲好歹也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清闲了十四年,也该重新掌管中馈了。谁看谁脸色过活还不一定呢”
“母亲,只有您待女儿最好。女儿只能靠您了”虞妙琪扑进她怀里低泣,噙满泪水的眼中飞快划过一道暗光。
金嬷嬷憋了一肚子的话待要劝说主子,却发现二小姐把自己想说的全说了。倘若主子重新掌管中馈,日后她又是这侯府里人人敬畏的管事嬷嬷,多少油水等着去捞思及此处,她心里的欢喜颇有些按捺不住,连忙用帕子遮掩唇边的笑意,眼角却耷拉下来,仿佛十分哀伤。
正院,老太太拿着一本经书翻阅,却见晚秋肃着脸进来,附在马嬷嬷耳边轻声禀报什么,依稀可听见夫人,烧了,嫌弃等字眼。
马嬷嬷脸色大变,握帕子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老太太将佛经翻过一页,徐徐开口。
马嬷嬷遣走晚秋,神情颇为犹豫。
老太太嗤笑道,“是不是林氏又作妖了说”
马嬷嬷跪在她脚边,痛心的道,“回老夫人,小姐说您嫌弃她,送的见面礼竟是寺庙里一个铜板就能买到的平安符,夫人听了怒发冲冠,把那符纸扔进火里直接烧了。”
自打知道亲孙女的命数开始,老太太便让虞襄去求了这道符,供奉在镇国寺内每天请高僧念经加持,这一供奉就是四年,每月进献给镇国寺的香油就得花二百两银子,全是老太太自个儿掏腰包。这份诚心暂且不提,光银子加起来也有上万两,怎能一把火就付之一炬
你烧便烧了,偏还要在言语上诋毁老太太,这是怎样的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但凡对老太太存了一丝敬意,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马嬷嬷恨不能冲去正房各给林氏和虞妙琪两巴掌。
老太太却并不发怒,反而低笑起来,再开口时语气沧桑,“还是言儿说得对,那虞妙琪是个性情凉薄,记仇不记恩的,该远着点儿。我再如何待她,又岂能比得上将她养大的沈氏夫妇她连沈氏夫妇都能说舍弃就舍弃,哪会记住我的好罢了罢了,日后再不干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养上一年半载就嫁出去吧,跟虞思雨一样,也是个不省心的。”
马嬷嬷连连点头,斟酌半晌后说道,“那丫头还说,夫人怕是想要从襄儿小姐手里抢夺掌家之权。老夫人,您看这”
听到此处老太太当真气到极点,冷哼道,“掌家之权就凭她现如今的侯府可不是俊杰在时的侯府,她那点本事怕是玩不转。不过她若是敢开这个口,我倒也能成全她。”
马嬷嬷听了大骇,提醒道,“老夫人,若是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正如老太太所说,现在的永乐侯府与以往大为不同。虞品言虽然挂了个骠骑将军的名头,实则虎符早早就交还给皇上,他一心当皇上手里的刀,披荆斩棘浴血前行。为了给太子登基铺平道路,已除掉几位异姓王的皇上来年就要向盘根错节的世家巨族开刀。在此大势之下,永乐侯府只能做孤臣纯臣,绝不能与任何党派攀扯上。
这个尺度不但需要虞品言去把握,后宅妇人之间的来往亦不能跨越皇上的底线。之前虞襄就做得很好,在老太太看来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她想不到襄儿已然聪慧到那等地步,就连圣意也能揣摩的如此透彻,甚至不需要她从旁提醒半句。
林氏未糊涂之前也是十分精明能干的,然而那种精明只局限于后宅的小算计、小心机,与襄儿开阔的眼界丝毫不能相比。
这个家交给林氏,必定会出乱子。
老太太思来想去,摆手道,“她若是敢开口便让她管,我和襄儿在旁盯着出不了大事。襄儿管理侯府用得是铁血手腕,尽得她哥哥真传。凭林氏那点微末伎俩,接管不过几月就要崩盘。这些年她固守正房,沉迷过往,我却是寻不着她错处,这回且由着她猖狂作妖,待我抓住把柄,正好让她领了休书回家去,她娘家也说不出什么。”
马嬷嬷听了这话才明白老太太的盘算。也是,思念亡夫算不得错处,老夫人这是不想再容忍林氏了啊十四年,也该忍到尽头了。
“侯爷那里”马嬷嬷少不得提醒一句。
“你且去问问言儿,还认不认林氏做母亲”老太太冷笑。之前是顾虑孙子颜面她才未大动干戈,这次接了虞妙琪回来她才算真正看清孙子的心。孙子恐怕是不想认林氏了,连带着也不肯承认虞妙琪,否则怎会是那般不闻不问的态度。
“她不认侯爷,侯爷自然也不认她。她心里哪还有侯爷,心心念念的全是二小姐,也不想想这么些年的好日子是靠谁挣来的。”马嬷嬷摇头唏嘘。
老太太也喟然长叹,拿起佛经低声吟咏。
正房,林氏不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下仆除了金嬷嬷和她两个女儿,其余人等全成了老太太和虞襄的眼线,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说一不二的主母,行事半点也不避人。
虞妙琪不明就里,见她如此肆意也跟着放松下来。母女两商量着该怎么向老太太开口,直过了亥时三刻才睡。
翌日清早,虞妙琪精心打扮一番随林氏前往正院给老太太请安。
、第五十三章
母女两到时老太太正在做早课。但凡林氏有心就能知道老太太十四年来养成的习惯,偏她是个不长心的,只得领着女儿坐在偏厅等候,直灌了两壶茶水才见马嬷嬷扶着满身禅香的老太太出来。
“十四年了,你这是头一回给我请安吧实在是难得。”老太太歪在榻上,端起茶杯缓缓啜饮,却是连个正眼也不看林氏。
十四年来头一回请安那这十四年里母亲都在干些什么虞妙琪错愕的瞥了林氏一眼,这才明白婆媳两的关系为何如此僵硬。
林氏颇为尴尬,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讨婆婆欢心,却见虞思雨披着晨露进来,见了她面色微讶,旋即蹲身行礼。
这正好给了林氏一个台阶。难得的,她对庶女的态度比以往和缓几分,亲手扶庶女起来。
老太太挥手让诸人落座,视线直往虞妙琪腰间扫去,状似无意的开口,“我送与你那个平安符呢,怎不见挂在身上那可是得道高僧开了光的,可驱邪避凶保平安。”
虞妙琪丝毫不觉得亏心,反浅笑妍妍的答道,“回祖母,因是祖母赠送之物,孙女儿不敢日日佩戴唯恐磨损,只垫在枕下保我安寝。孙女儿多谢祖母一片爱护之心。”
若不是早得了消息,老太太还真无法从这张笑得极为诚挚的脸上看出丝毫怨恨和不屑。不但性情凉薄至此,亦十分善于伪装,沈家人究竟是如何教养,直将她养成现在这幅德行莫说她命数本就凶煞,但凭这冷心冷肺,落在谁家都是个祸害。
老太太不否认自己因着林氏的偏心对虞妙琪先就存了不喜,然而起初只是为了与林氏较劲,及至见了真人,那一二分的不喜便都化成了七八分的厌恶。
虞妙琪在她面前表现的越是得体,反更衬托出她背地里诡谲阴狠的本性。只送了一道符纸就招来怨恨,当初致使她两次身陷牢狱的言儿岂不被她恨之入骨占了她尊位的襄儿又被她嫉恨到何种程度
思及此处,七八分的厌恶又转化为十分戒备。老太太现如今连多看她一眼也觉得难受,索性别开头,沉声道,“你爱如何便如何吧,只好生收着就是。”
虞妙琪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虞思雨知机,逮着东加长西家短的聊起来,着重提了哪几户人家订了亲,下了聘,快要办喜事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不耐开口,“莫跟我扯这些杂七杂八,你只明说你恨嫁了就成。等不及让我去跟方家议亲了是么”
虞思雨面色涨得通红,垂头用力搅动手帕,不敢搭腔。
老太太心情越发不爽利,摆手道,“这事儿我来日便去办,你莫后悔就是目的既已达成还不快走”看见这一个二个自作聪明的蠢物她就觉得头疼。
虞思雨行礼告辞,跨出门槛时忍不住露出一抹喜色。
等她走远,马嬷嬷轻声嘀咕一句,“老太太,那方大人不是已经被侯爷斩首了吗家财都抄没了”
老太太摆手示意她勿要多言。
林氏与虞妙琪听了这话,忍不住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底看见一道亮光。
老太太并未发觉,正要开口遣走母女二人,虞妙琪却先行起身告辞,说是要去拜会妹妹,留下林氏一脸坚决的看向婆婆。
虞妙琪在宝生的指引下来到西厢。西厢共有两个小院,离得不远不近,朝南那间采光更好占地更大,自然归虞襄所有,东头乃虞思雨的地盘。
虞妙琪穿过抄手游廊,步入垂花门,放眼之处全都是各种奇花异草竞相绽放,更有无数蜜蜂蝴蝶在灿烂的阳光中飞舞,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郁香气。如此生机勃勃色彩斑斓的小院本该与巍峨森严的永乐侯府格格不入,却又奇异的融入其中,仿佛遗失在人间的桃花源,又仿佛一片寒冰冻土之中仅存的小温房,叫人看了无比欣喜。
虞妙琪站在开满鲜花的院墙下,颇有些陶醉,却被一道聒噪的嗓音打断,“来人啦,来人啦,小姐来人啦”转眼看去却是挂在廊下的鹦鹉阿绿。
虞妙琪这才如梦初醒,怀着更为嫉恨的心情朝房门走去。想她真正的侯府嫡女只能与母亲挤在一处,而虞襄却有如此精致梦幻的一座小院,当真不公平到了极点这些本应该属于自己
虞襄大清早就被柳绿摇醒,恍惚中听说了林氏烧毁平安符和意欲夺权之事,她不以为然的道,“随她去吧,我且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随即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柳绿无法,只得命人去端早膳。把香喷喷的鸡丝松茸粥往主子鼻端一晃,不需人唤她立时就能醒。
却没料粥还未端来,阿绿就嚷开了,柳绿连忙将虞妙琪迎进偏厅,歉然开口,“回二小姐,小姐这会儿正睡着呢,烦请您坐下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去唤她。”
“我也去看看。妹妹的闺房我自是要参观参观。”虞妙琪笑得十分和蔼,抢先一步跨入门槛。
房间并不大,摆设却十分奢华精致,博古架上陈列的都是上了年头的古董瓷器;家具皆为金丝楠木和酸枝木打造而成,名贵非常;梳妆台十分巨大,摆放着铜镜妆奁篦子等物;妆奁内似乎放了许多东西,盖子合不上,只用一把铜锁松松挂着,一柱阳光穿透窗户斜照过来,隐约可见里面反射出五彩斑斓地宝光。倘若真打开,也不知会如何耀眼。
虞妙琪面上笑容更为优雅得体,实则心尖在一滴一滴淌血,更有浓稠的毒液从那名为嫉妒的溃烂伤口中流出,侵蚀得她骨头缝都发疼。
“都什么时辰了,妹妹怎还未起床这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她在靠窗的软榻上落座,口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