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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不敢再看第二眼,心乱了,步伐也跟着凌乱。离火盆越来越近,她频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镇定。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仆役请安的声音。
沈妙琪回头去看,却见虞品言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把绣春刀,身上穿着绛红色的官袍,下摆似乎沾了很多液体,将本就浓烈的绛红色染成了墨色,那液体十分浓稠,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一滴一滴从布料里滑落。
一股和风吹过,带来的不是百花盛开的芬芳,而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沈妙琪看清那一连串点缀在青石板上的艳红圆点才发现,他衣摆上沾染的不是水渍,却是鲜血。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带出如此浓烈的血腥味才能将厚重的布料全都染湿
沈妙琪仿佛又回到了龙鳞卫所那暗无天日的地牢,腿脚忍不住发软。
正当时,她已走到门口,金嬷嬷好心提醒一句,“小姐,该跨火盆了。”
沈妙琪反射性的抬脚,却因站立不稳踩进了烧红的炭里,哀叫一声急急跳开。几颗火星溅落在她长长的裙摆上,立刻烧出几个焦黑的洞。
虞品言径直越过她,弯腰抱起盛装打扮的妹妹,伸手拂开她被风吹乱的额发。
“哥哥,你脸上粘了血点。”虞襄掏出手绢帮他擦拭。
血迹干涸后紧紧粘在皮肤上,十分不好清理,虞襄眯眼偷笑,将指尖含得湿漉漉的往那血点上涂了涂,然后轻轻擦掉。
虞品言一点儿也不嫌弃,目光在她娇艳红唇上流连许久,这才朝疯狂拍打裙摆显得狼狈不堪的沈妙琪看去。
火星很快熄灭了,老太太扬声大喊,“慌什么叫什么丁点小事也吓成这样还不赶紧带小姐去换衣服”
林氏心疼的直掉眼泪,赶紧搂着惊魂未定的女儿回自己房间。
老太太拂开在鼻端飞舞的烟尘,看着翻倒在地的火盆长叹口气。果然是天煞孤星,一个火盆哪里驱得散她身上携带的晦气。
想到这里,她指了指晚秋,命令道,“去告诉妙琪,让她用柚子叶洗个澡再来前厅见我。”
晚秋低声应诺,匆忙下去了。
“言儿,你也赶紧洗洗,瞧这一身弄的。”老太太语气中的不耐全换成了心疼。最近接连两桩大案落在孙子头上,见天的刑讯杀人,真是造孽。若不是俊杰去得早,留下这满府的老弱妇孺和一帮如狼似虎的叔伯,孙子何至于走上这条艰险重重的道路。
虞品言点头,顺便把妹妹也一块儿带走。
朴拙大气的房间内,虞襄半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只鼻烟壶把玩,眼睛却滴溜溜的直往冒着热气的屏风后面钻。
柳绿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心里急的像猫抓一样。哪有哥哥洗澡妹妹守在内室的道理偏这兄妹两从来不知道避讳,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年岁渐长还不当回事儿,这习惯得改,立马改,否则主子日后如何嫁人
刚跨出一只脚便踩在那件浸透血渍的官袍上,鲜血很快顺着布料爬上鞋尖,殷红的色彩看着十分吓人,柳绿抖了抖,连忙缩回去,扶额看向站在不远处逗鸟的桃红,暗暗喟叹做傻子真好,什么烦恼都没有。
屏风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少顷,俊美无俦的青年披着一头湿发走出来,身上拢着一件黑色锦袍,只在腰间束了一根玉带,衣襟大敞,露出强健的胸膛和几块结实的腹肌。古铜色的皮肤因沾了水而反射出莹亮的光芒,看上去性感至极。
虞襄耳根发热,眼珠却粘在青年身上拔不下来,及至听见一声沙哑浑厚的低笑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戳到他坚硬的腹肌,正顺着肌理的纹路游走。
她耳尖霎时红得滴血。
虞品言自然的反握住她小手,将之慢慢往上带,最终覆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让她感受自己一日比一日更为焦躁渴求的心情。
心脏的跃动很急促,却也很沉稳,咚咚,咚咚,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自己掌心,虞襄感觉自己的手掌不是覆在皮肤上,而是覆在火炭上,温度烫的惊人。
她动了动指尖,想抽回手,青年却先一步放开压着她手背的大掌,递了一块布巾过去,“帮我擦头发。”
旖旎的氛围像气泡一样破碎,虞襄恍惚的眨了眨眼,这才拿起帕子轻柔的擦拭,然后一如往昔那般依恋的趴伏在哥哥背上,轻嗅他发间的檀香味。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急促的心跳在静谧中恢复正常。虞襄狡黠的轻笑两声,纤细的手臂一把箍住青年脖颈,问道,“哥哥,我要是跟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是什么问题吃醋了虞品言不答,自顾低笑起来。脖颈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在警告他若是不快点给出满意的答案就要下狠手了。
虞品言展臂将妹妹从背后捞进怀里,点了点她鼻尖道,“自然是救你。”
“那我要是跟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虞襄凑近了盯着他眼睛。
“自然还是救你。”虞品言快速答话,眼中闪烁着愉悦的亮光。他爱极了毫不掩饰自己占有欲的襄儿。
“那要是我跟”意识到自己与老祖宗不适合拿来比较,摆明了在为难哥哥,她略去未尽之语,搂住哥哥劲瘦的腰满足的笑了。
虞品言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了摁,无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玩游戏去了,早上五点才睡,所以把二更忘了,咳咳,三百六十度跪地谢罪
、第四十九章
各自洗漱又换了衣服,虞品言和沈妙琪前后脚走进正厅。老太太已端坐在主位上,冲孙子怀里的孙女招手,“襄儿,来老祖宗身边坐。”
虞品言将妹妹小心翼翼放下,自己紧挨着她落座。
林氏命金嬷嬷去倒茶,携沈妙琪坐定后责难道,“言儿,下次先把自己打理干净再回来,瞧你今天把琪儿吓得,要是伤到哪里可怎么办况且今儿是咱府上大喜的日子,你作甚带着一身血回来,平白添了许多晦气”
这还真是十四年未曾关心过儿子,一张口就嫌儿子不干净。知不知道他为何沾染如此浓重的血腥味知不知道他为了撑起这个家付出了怎样巨大的代价知不知道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这些年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劫难他遭罪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三道四
虞品言不发话,只淡淡瞥她一眼。老太太却气笑了,砰地一声拍击桌面,怒骂,“这里是永乐侯府,是言儿的家,他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何曾轮得到你插嘴你若是嫌弃言儿趁早给我滚马嬷嬷,去拿休书”
每次跟林氏说话,老太太都要拿出早已写好的休书迫她一迫,十四年,还真有些倦了。若非她是言儿生母,早叫人把她扔回娘家去。
要是以往林氏定然掩面哭泣,对老太太的斥责全当耳旁风丝毫不去理会,但今次女儿就在身边看着,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色一时间涨得通红。但她已经十四年未曾掌家,府里全都是老太太说了算,老太太要代子休妻,她只有拿上行李走人的份儿。
她暗暗抠挠掌心,用求助的眼神朝儿子看去。
虞品言低头剥瓜子,将瓜子仁一粒一粒塞进妹妹嘴里,全当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这关头也没虞思雨说话的地儿,她埋头装死。
大厅里一瞬间静的出奇,只剩下虞襄嘎嘣嘎嘣嚼瓜子的声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往沈妙琪脸上瞟。
沈妙琪诚惶诚恐的开口,“祖母,母亲也是心疼我才失言了,还请您原谅则个。”
正当时,金嬷嬷端着一壶茶进来,她连忙倒了一杯热茶跪在老太太跟前,说道,“孙女儿首次归家,这杯茶敬祖母,祝愿祖母长命百岁,福寿连绵。”话落高举双手,目露殷切。
老太太定定看她半晌,这才接过茶杯小啜一口,然后递了一个荷包过去,“你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起来吧。这个收好,可以保你平安。既然已避过死劫便不用再跟着别人姓了,日后你就叫虞妙琪,排行第二,襄儿的排行往下顺移,是为三小姐。”
沈妙琪毕恭毕敬接过,用指尖暗暗捏了捏,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也不知是什么。
她又倒了一杯茶,捧给红着眼眶的林氏,软声道,“母亲请喝茶。这可是女儿给您奉的第一杯茶。祝愿母亲身体安康,青春永驻。”
林氏立马笑开了脸,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即把自己手腕上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解下来套在她手腕上,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抚。
两人静静依偎的画面看上去十分温馨,却让厅中诸人的心情越发阴郁。老太太捻着佛珠冷笑,虞品言干脆别过头去。
虞襄担心他心里不平衡,将裙裾上的瓜子壳拍掉,一头扎进他怀里,小手伸到他背后轻柔拍抚,用行动告诉他哥哥,你还有我呢
虞品言将她捞到膝上抱好,愉悦的笑了。
老太太偏头看看亲密无间的兄妹两,紧绷的面庞这才逐渐柔软下来,摆手道,“行了,既已见过长辈便移步偏厅用膳吧。你们三姊妹私下里再聚。”
沈妙琪退出林氏怀抱,乖巧应诺,来之前的踌躇满志早被忐忑不安所取代。林氏在虞府的地位好像跟她想象中不一样,莫说老太太不将她当回事,就连虞品言和虞襄也都冷漠以对。
林氏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一股危机感袭上沈妙琪心头。
虞家所有主子难得齐聚一堂,故此,今日的饭菜特别丰盛,更有一坛好酒已拍开封泥放在虞品言的座位上。
众人坐定后老太太先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挥手命大家随意。
林氏一个劲儿的往女儿碗里搬菜,恨不得把所有碗碟都移到女儿跟前。虞妙琪礼尚往来又夹回她碗里。
虞襄单手支腮,欣赏母女两没完没了的亲热大戏。
对面的虞思雨冲她幸灾乐祸的挤眼睛。但厅中那番冲突却也让她明白,无论林氏多宠爱虞妙琪,只要老太太和虞品言在,她们就别想压过虞襄。十四年都过去了,林氏再也不是往昔那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了。
虞品言捏着妹妹下颚将她脑袋转回来,沉声道,“有什么好看的,吃饭。哥哥给你夹,不用羡慕别人。”他也曾渴望过林氏的母爱,但这么些年过去,他明白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妹妹若是需要亲情,他可以给予,甚至给得比她想象中更多。
老太太也心疼孙子孙女,给他们每人夹了一些菜,柔声道,“吃吧,要什么只管告诉老祖宗,老祖宗给你们夹。”只聚这一次,下次让母女两回自己屋去,这幅作态委实膈应人。同样是孩子,不能只偏疼一个,把其他几个当捡来的吧
虞妙琪十分有眼色,连忙低声劝林氏自己吃,然后给老太太和虞品言各夹了一块鱼肉,脸上带着羞赧的微笑。
“哎,别给哥哥夹鱼肉,哥哥从不吃鱼。”虞襄将鱼肉放回她碗里。
虞妙琪脸上的微笑僵了僵,也不搭理虞襄,反而看向林氏问道,“母亲,哥哥讨厌吃鱼吗我初次归家,实在是无从得知。哥哥喜欢吃什么您说了我好记下。”
林氏被问住了,表情十分尴尬。夫君死时儿子才五岁,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她哪里知道儿子喜好。
老太太见林氏顾左右而言他,半天答不上来,脸色一下就黑了。儿媳妇对孙子的不闻不问一直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这辈子到死,她都不能原谅儿媳妇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她如今越是对虞妙琪关心备至,就衬托的孙子当年越发可怜。
一股郁气涌上胸口,憋得老太太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难受极了。
虞襄也冷下脸,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虞妙琪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究竟错在何处。哪怕她不是沈家血脉,沈母也从未亏待过她,更甚者将两倍的母爱全都倾注在她身上。故而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世上竟然有做母亲的如此无视自己的孩子。
正所谓一啄一饮,一还一报。林氏落到如今这等尴尬境地,也是她自己作的。
虞妙琪不敢询问表情阴郁的老太太,只得朝身边的虞襄看去,“妹妹,哥哥喜欢吃什么菜我手艺不错,日后还能亲手做给哥哥吃,也算弥补我们兄妹多年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