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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想“那你要负责帮我看模仿得像不像。”

    君玮不知道的是,我对母亲的印象其实十分寡淡。王族亲情本就漠然,况且我自小不长在她身边。

    自从十六岁回到卫宫,与她见面也是屈指可数。印象中,母亲永远妆容精致。父王的夫人们能歌善舞者众,母亲却很不同,尤擅鉴酒。

    有一次父亲带来一坛臣子上供的好酒令母亲品鉴,我见过她执杯的模样,十分迷人。

    杯子和酒都是现成,窗外月色朦胧,我握着白瓷杯比了半天,君玮拿了根针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挑灯芯。

    侧头正看到右手举起投在墙上的影子,就像僧侣供奉的净瓶。想起小时候师父不许我们下山看皮影戏,我和君玮干脆自己找了蜡烛和幕布,用手指比作乌兽的模样投在幕布上自娱自乐。用手肘推了推他,仰头示意他看墙壁上那个像净瓶一样的影子。他看了半晌,忽然从我手中将原本握住的杯子抽走,自己也伸出只手来,比出一只小耗子的模样,十分勇猛地扑进我比出的大肚缸中。

    我手一松,耗子立刻栽了个跟头。

    君玮气恼道“好歹让我把耗子偷油演完。”

    我扬了扬手指“我明明比大肚缸比了那么久了,是你自己没有抓好时机啊,该我了该我了,快比个兔子出来,这下是要演兔子打架。”

    君玮皱眉“那个太难了,我从小就不会比兔子,孔雀也很好啊,一只雄孔雀一只雌孔雀相、相、相”

    我点点头“好吧那就两只雄孔雀抢地盘,你先保持不动,等我过去啄你。”

    孔雀喙刚挨下去,君玮厉声“喂你指甲那么长还那么用力,我是和你有仇啊”

    我吓了跳“你也可以啄回来啊那么大声做什么”

    三声敲门声响,还来不及反应,房门已被推开。慕言抱着手面无表情靠在门旁看着我们。君玮的手僵在半空中,还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我也是。灯花毫无征兆地哔啵一声,君玮收回手理了理袖子,低声道“你们慢聊。”起身时用唇语示意我有事大声点,我就在隔壁。

    君玮前脚刚走,慕言后脚便将门锁上,慢悠悠踱步过来,坐到我身旁,随手翻开一只茶杯,瞟了眼方才小二拿进来的酒杯和酒壶,却什么话也没说。

    可越是这样沉默越是令人忐忑,我觉得必须解释一下,斟酌开口道“君玮是我哥哥,我们小时候就经常一起这样玩儿的。”

    他倒茶的动作停下来“你有三个哥哥,叶霁,叶祺,叶熙,我却不知你还有个哥哥叫君玮。”

    心底猛地一惊,但只是瞬间,想来也是,他怎么会让来历不明的女子跟在身边。但看着他的神情,却不是要和我闲话家常,我咽了口唾沫“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就像哥哥一样的。”

    他手中转着瓷杯“哦原来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我顿时紧张,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没有什么的。”

    他竟是笑了下,淡淡道“冷月,醇酒,两小无猜,烛下对饮。”随意扫了我一眼,“今日这番盛妆”

    背后的冷汗已将内衫打湿,戏文中多少不可解的误会都是由此而始,我急急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看,那我马上去洗掉。”

    话罢找来铜盆,蘸了水的毛巾正要往脸上揩拭,却听到他在身后冷冷道“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心底一凉,我勉强笑了笑,转身问他“那我到底是洗掉还是不洗掉啊”

    他仍是端详着手中的瓷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铜镜里自己的脸,我轻声问他“慕言,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话刚出口,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掉。我在他面前哭过那么多次,已经无所谓丢不丢脸,只是那时我知道他会心疼,有时候其实是故意哭给他看,今次却是不能。

    拿袖子措了措眼睛,我抬手去拨门闩,抑住哭腔平静道“不是什么好茶,慕公子慢用,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话未完握着门闩的手却被另一只手覆住,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需要出去”

    既不给我好脸色看,又不准我出门透气,我觉得有点要崩溃了,回身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可能被我的样子吓到,他一向沉着的脸色竟现出惊慌。使劲抓住我奋力挣扎的手,但手被禁锢住还可以用脚踢,这刻我的灵敏让他很是挫败,干脆一把搂住我将我紧紧抵在门背后“你怎么了,冷静点。”

    怎么冷静,我已经冷静太久,连君玮都觉得我有时候太过,太没有自尊。

    他不是说我像个小孩子

    反正我就是个小孩子,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也没怎么。这一刻和他搂在一起让我如此难受。可他还敢在我耳边让我不要胡闹。

    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有这么大的力气,我更用力地挣扎抵抗“反正我做什么你都生气,看到我你就觉得很烦心是不是,不如眼不见为净,我已经很累了啊,你让我离开静一下也不行吗,你怎么这么惹人厌啊,说不定我想通了就不会缠着你了,我、我”

    突然地,整个屋子就安静下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人一时间放弃所有反抗,而那触感还在不断加深,竟让人有温柔缠绵的错觉。良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他的唇就贴在我耳廓“在嫉妒。”

    我止住呜咽,愣道“什么”

    他离开我一些,拾手帮我擦眼泪“不闹了”

    我躲开他“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他静静看着我“我在嫉妒。”

    我睁大眼睛盯着他,搞不懂情势怎么突然就这样急转直下,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离奇的事了“你说你说你在嫉妒可怎么会你、你不是不喜欢我,觉得我很烦吗况且都说了我只是在和君玮闹着玩儿啊。”

    他抚着额角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觉得你很烦”

    我想了想,他好像的确是没有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过,但还是立刻找到反驳的话“可你也没有说过喜欢我。”

    他看起来像是要把我一把捏死“你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我喜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我往后退了一步“感、感觉不太到”

    他揉了揉额角“算了。”手放下来时语声却变得严厉,“可这么大的人了,专门跑去找别人闹着玩儿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要闹着玩儿怎么不来找我”

    我委屈道“才没有专门跑去找君玮玩儿,今天本来是请了人来教我成年女子的风姿礼仪,但是她没有教好,我就和君玮商量要模仿练习我母亲平素的仪态。你不是就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吗”

    毛巾放在一旁,帮我擦脸的手顿了下“谁说我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我瞪着他“你说的啊,你说我还是太小了”

    他的手指再次抚上额角“那句话不是那样理解的。”

    我斜眼看他“那是怎么理解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把将我抱起来“好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哭得很累了,早点睡觉。”话罢将我放在床上,还掖好被角。被这么一通抢白,我也忘了自己刚才是在说什么。

    看他起身就要走,赶紧拉住他衣襟“那你要留下来陪着我,不然我睡不着。”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你不是说我很惹人厌吗”

    “谁说”我将头偏向一边,“也不是说不惹人厌,那你走吧。”

    他笑了一声却躺下来隔着被子抱住我“口是心非。”

    我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认真道“我睡着了你就可以走了,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啊。”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终于,终于还是做到了。

    他的侧影笼在月光中,原来倘若在殉国之前遇到,我们俩会是这样。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笑了笑,手指抚上我眼睑,帮我合上眼睛,温热的唇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似春风呢喃“睡吧。”

    最后一句话,我想要他这么对我说,在我耳边轻轻一声,阿拂,睡吧,我就可以满足地睡过去再不醒来。

    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看到慕言仍在我床前,微微撑着额头。我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有微光照进来,却不像是日光,恍惚半天,才看到那是一支红烛,这么说还没到第二天。

    本能地动了动手,抬眼时看到慕言冷静的眸子,我揉揉眼睛“这是几时了为什么不回去睡觉我睡着你就可以离开了呀。”又握了握他的手,“还是你一直都唾不着”

    他却没有回握,看着我的目光复杂难解。

    我愣了愣“怎么了”

    他伸手拨开我额前乱发,就那么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你还要骗我多久呢,阿拂”

    我握紧指下被褥“什么”

    他缓缓道“这只是一个梦境罢你为我织出这样一个梦,跑到我的梦里来,是想将我关在这里这就是你想要我立刻爱上你的原因用一个虚假的你,将我永远束缚在这个地方是吗”

    胸口顿时一阵狂跳,一定是还没睡醒,快点醒来,要快点醒来。闭上眼睛又睁开,不行,再闭上再睁开,还是不行。他却握住我的手,强迫我面对“阿拂,是这样的吗”

    我拼命摇头,气喘吁吁地反驳“不对,不对。这不是什么梦境,我在这里,我真真切切地在这里,慕言,看着我,我是真实的呀。”

    他看着我“在你睡着以后,我想到很多,而那些不明白的,我去问了君玮。你说得对,你是真的。”他顿了顿,“我却是假的。”

    冷汗渐渐渗出额头,我磕磕巴巴道“这、这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从来没有过,你、你怎么会看穿,不,你是骗我的”

    他打断我的话,眸色里俱是沉痛“从前你对我说,心魔的名字叫求而不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我看着你,那些不该属于此时的我的记忆像锥子刺迸颅骨。你想用虚假将我束缚住,你以为世间无人可看透华胥幻境,阿拂,那只是你的以为罢了。”

    我抬头看他,终是平静下来“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烛火微暗,他轻声道“全部。足以让我走出你为我编织的这个梦境。”

    室内陡起狂风,红烛在风中敛去最后一个火星,远方似有马蹄踏碎枯叶之声,但我知道不是,那是梦境在崩溃。

    看不到慕言在哪里,手中握住的锦被在指间消融,脑中一片眩晕,忽然感到一阵极刺目的光线。费力睁开眼睛,随呼吸和嗅觉消失而看到的,却是不知多少列银白的冰棱,这是陈宫的冰窖。苏仪瞪大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我和君玮,外带还在打瞌睡的小黄,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才五更天,这些蜡烛也只燃了一半,难道”

    伸出指尖,触到琴面上齐齐断掉的琴弦,我点头道“你猜得没错,失败了。”

    可胸中的鲛珠居然没有如我想象那样粉碎殆尽,这却是始料未及,大约是从来没有人走出过子午华胥调织出的幻境,所以没有人知道走出来后意味着什么。也许我还能在现实中继续活上两个多月

    苏仪轻啊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那么哥哥他”

    寒意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浸入肌理,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他会醒来,梦中的那些事,他应该不会记得,算了,就当我没有为他织过那样的一个梦,该如何还是如何吧。”

    一直未曾开口的君玮哑声道“我并不想告诉他,可他,已猜得差不了多少。”

    我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他收起断弦的桐木琴“还有两个月,你不愿同他一起”

    我蹲下来将小黄摇醒,沉默许久,还是道“他不知道我还活在这世上,与其给他失而复得的希望再让他绝望,不如这样就好”

    不知什么东西坠下来,背后一声轻响。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全身蓦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