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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问了一句“你什么专业”
“殡葬。”
第四章 嚇死伱
安赫没有去过那个北三环的分校区,在北三环上来回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了在一条岔路尽头的分校区,面积不小,门脸却并不显眼,他在路口几次看过来都没注意到这个大门。
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慢慢走到校门外的花坛沿儿上坐下了。
约的是四点,现在还差十分钟。
今天是周六,学校里的学生很少。
偶尔有一两个走出来,都会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看,大概是因为专业的特殊性,看到在这个只有殡葬专业的校区门口坐着的人会觉得奇怪。
安赫犹豫着是回车上坐着等还是继续在这儿坐着,齁冷的。但最后他还是没动,从口袋里拿出支烟来点上了,已经四点了。
又坐了快十分钟,烟抽完了,安赫把烟头在地上按灭了弹进离他两米多远的垃圾箱里,自己不是被人耍了吧
正想拿出手机打个电话的时候,校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安赫看了一眼,这人穿着灰色的宽松运动裤和黑色羽绒服,腿挺长,头上戴着个滑雪帽,帽子拉得很低,因为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安赫看不清样子,只能判断皮肤挺白。
那人出了校门站下了,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慢慢走了过来。
安赫估计就是他了,站了起来。
这人走得有点懒洋洋的,安赫很有耐心地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等他。
走近之后,安赫看清了他的样子,个头跟自己差不多,虽然没有化妆,但眼睛和直挺的鼻梁没有变。
“以为你不敢来呢。”他走到安赫面前,勾起嘴角,一个微笑一闪而过,表情恢复了平淡。
“学校有什么不敢来的。”安赫笑笑,这人化不化妆差别挺大,在漂亮和帅气之间转变得界线分明。
“不吉利。”
“我不信这些,”安赫拉了拉衣领,想起来还没问他名字,于是问了一句,“贵姓”
这人抬眼看了他一眼“那。”
“那”安赫愣了愣,“哪儿”
“那,”他皱了皱眉,“那辰,姓那,你文盲”
安赫笑了笑,他的确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个那辰脾气似乎不怎么样,安赫心里有点儿不爽。
“姓那啊”他回手指了指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跟我车一个姓,纳智捷,你小名儿是不是也叫大七”
那辰笑了,这次的笑容没有一闪而过,而是从嘴角挑起,一直漾到了脸上,安赫甚至看到了他右脸上一个浅浅的酒窝。
但没等安赫在心里感叹完这笑真是漂亮,那辰脸上的笑容突然散去了,眼神也一冷,没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校门里走。
安赫站着没动,这人脾气有点儿怪,但出于“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他冲着那辰的背影说了一句“我叫安赫。”
他没再等那辰的回应,转身几步走回自己车旁,打开车门上了车。
打着了火正准备开车走人,一抬头却发现那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车头前。
安赫吓了一跳,放下车窗探出头“怎么着”
“请你吃饭。”那辰说,走过来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来,脑袋靠着椅背,眼睛看着前方。
“行,”安赫没多说,也没推辞,把车掉了头往路口开,“去哪儿”
“雅园。”那辰说。
安赫扭头看了他一眼,雅园是个挺高端的私房菜馆,一周营业三天,一天只开六桌,预约一顿饭得大半年,安赫没去过。
林若雪跟人去蹭过一顿,说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听着戏,听着小曲,吃着看不懂是什么的菜。
“我等穷酸吃完一顿饭出门走路都迈着小碎台步”林若雪总结。
“换个地儿吧,再说那儿不是还得预约么。”安赫把车在路口停下,等着那辰换地点。
虽然他知道那辰开的是三十多万的庞巴迪,能花这个价买辆摩托车的人,吃顿雅园也不算什么,但他毕竟只是个学生。
那辰没说话,沉默地看着窗外,似乎是在琢磨着该去哪儿,过了好一阵儿他才转过头看着安赫“停这儿干嘛”
安赫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差点儿想回答不知道了“不是在等你说去哪儿么”
“雅园,”那辰说,“右转顺三环一直开。”
安赫有点儿想问你是不是耳背,刚要开口,那辰又说了一句“我去那儿不用预约。”
看来不是耳背,安赫没再说话,开出路口右转往雅园那边开,去就去吧,也去迈一回小碎步得了,有机会再请回来。
雅园是个挺大的四合院,大门关着,那辰过去把门推开了,安赫跟着往里走,刚迈进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个声音“恭喜发财,万事顺意,恭喜发财,万事顺意。”
安赫扭看了一眼,门口的一个黑色的木头架子上站着俩灰绿色的金刚鹦鹉,正冲他俩歪着头叫,看到安赫转头看它们了,有一只横着在架子上挪了一步“贵客里边儿请。”
一个小姑娘从旁边迎了上来,冲那辰微笑着“辰少爷下午好。”
“罗叔在么”那辰问。
“在的,”小姑娘回答,又冲安赫笑着问,“先生下午好,您贵姓”
“免贵姓安。”安赫也笑了笑,少爷不够矫情的。
小姑娘相当有礼貌,一直微微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雅园装修得很有情调,院子里都是小巧精致的山石和绿植,巧妙地把通往里院的路隐藏了起来,转个弯就有可能看不到前面的人,有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安赫踩着青石板的小路跟着往里走,就觉得这石板宽度设计不合理,一步半格感觉是扭着腰走,一步一格又有点儿像蹦着迈正步,忒欢快了。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看到一块石板上刻着字,不好弯腰去看是什么字,但估计是老青石板,所以没舍得按更合理的步距来裁切。
拐进里院之后,安赫听到了隐隐地有音乐,再细听发现是有人在唱戏,声音很婉转。
绕过一座假山,他看到了里院有个精致的小戏台,台上的人很正规扮上了正唱着,安赫对京剧完全没概念,不过看着听着都挺美妙。
小姑娘把他俩带到了一间屋子前,这院里有几间屋子安赫看不清,每个屋之间都设计了花石之类的东西遮挡,进了屋之后完全感觉不到有没有别的客人存在。
屋里除去考究的桌椅,东西还不少,贴墙还有个书柜,放满了线装书,安赫没过去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去叫罗先生过来。”小姑娘给他们沏了茶之后退到门外。
“不用了,他这会儿忙吧,”那辰在窗边坐下,看着外面的戏台,“就吃个饭,不用招呼。”
“好的。”小姑娘关上门出去了。
安赫坐在了对着窗的椅子上,屋里很暖和,但没看到暖气片儿在哪。
那辰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安赫也没开口,他觉得这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冷淡或者漫不经心都不准确,安赫找不到形容词。
不过挺有意思。
“唱的是什么”安赫拿过杯子喝了口茶,随口问了一句。
“锁麟囊。”那辰往椅子上靠了靠,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指顶着额角往安赫这边看了一眼。
安赫有些意外“你听戏”
“嗯。”那辰没动,一直那么偏着头看他。
“以为你应该听摇滚。”安赫笑笑,被这么盯着他没什么不感觉,上课的时候被盯习惯了。
“也听。”
对话完毕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安赫也没再找话题,靠在椅子上听戏。
他没怎么听过戏,也没兴趣,但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听着,觉得还挺享受。
从小家里就没音乐声,更别说戏了,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麻将洗牌的声音,在烟雾弥漫的客厅里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地响着,大学住校的第一个月他甚至因为听不到麻将声失眠了。
老妈对音乐没兴趣,所以他开始学钢琴的时候老妈也相当不满意,说是浪费钱,有那闲钱不如给你妈多打几把牌。
“你要我电话干嘛”那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安赫笑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们那天在沸点演出,我以为鼓手是个姑娘。”
“是么。”那辰眯缝了一下眼睛。
那辰眼神里的不屑只有一瞬间,安赫还是看到了,但他对这个反应不意外,前男友曾经指着他鼻子骂过,安赫,我最看不起的就是bi。
“嗯,”安赫慢慢地转着茶杯,“你打鼓的样子很帅。”
那辰没出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往后一靠,跟着外面的调子慢悠悠地开始唱“春秋亭外风雨暴”
安赫正在倒茶,听到他这一嗓子,手抖了一下,赶紧放下壶。
那辰闭着眼继续唱“何处悲声破寂寥”
安赫没有打断他,一开始有点儿想笑,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那辰划归在了另类摇滚青年里,猛地听到他开口唱戏感觉挺不搭的。
但那辰两句唱完之后,他坐回了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那辰没有刻意捏着嗓子,只是用他略带沙哑的本嗓直白地唱着,但字字句句韵味十足,上了韵的念白也都一字不差。
几句下来,安赫盯着他逆光的侧脸出了神,那辰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都没注意到。
“好听么”那辰转过脸来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学过”安赫虽然不听戏,但多少有个概念,会唱不难,想唱出那个味儿来不容易,那辰的水平至少得是票友里拔尖儿的。
那辰笑了笑“我妈爱唱。”
这是安赫第一次看到那辰不带任何别的情绪的笑容,挺阳光的。
那辰没点菜,也没人过来让他们点菜,安赫吃了几口桌上的茶点,相当好吃,其实他挺想问问那辰你是不是忘了点菜
虽说他吃饭一直没个准点儿,但毕竟还是很期待吃吃能让人“迈着小碎台步”的私房菜。
在他吃下第三块小酥饼的时候,门被很礼貌地被敲响了,接着就进来了一溜儿漂亮小姑娘,端着托盘挨个围着桌子转了一圈,等她们很礼貌又退出去之后,桌上多了四个菜一罐汤,碗筷碟子杯子什么的都摆好了。
安赫对吃的没什么特别爱好,但这桌菜色香味俱全,在服务员退出去之后,他立马觉得饿了。
桌上的菜安赫基本能认出来,一盘颜色很诱人的红烧肉,一条炸成了淡金色香气四溢的鱼,一盘绿得很漂亮的西芹,还有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炒的肉片儿,汤罐里是野菌汤。
菜量不大,俩人吃正好。
服务员也没报菜名也没给盛汤就那么一言不发地退出去了,安赫只能问那辰“这菜都叫什么”
“没名字,”那辰给他盛汤,“荤菜叫雅园一七九什么的,素菜叫雅园二四六八十,一天就几个,不点菜,吃着哪个算哪个。”
“哦,”安赫在心里啧了一声,接过那辰递过来的汤碗,“谢谢。”
那辰话很少,吃饭的时候完全没了声音,安赫也没什么不自在,埋头吃。
虽然跟林若雪他们一块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说得很热闹,但大多数时间他就一个人吃饭,不说话也没什么感觉。
再说他跟那辰也没什么话可说。
菜很好吃,再加这样的环境,就算一直沉默,也算是不错。
在那两只金刚鹦鹉“贵客走好”的叫声中走出雅园的时候,安赫虽然没像林若雪说的那样迈着小碎台步,也算是回味无穷了。
“今天谢谢你,很久没吃这么好吃的菜了,”安赫发动车子之后,看着坐在副驾上闭着眼的那辰,“送你回学校吧。”
要说那辰长得真不错,他不是没兴趣,但这人的性格跟他实在不合,他连提议再去哪里坐坐的想法都没有了。
“嗯,”那辰睁开眼睛扭过头看着他,“不用这么客气,揍你一顿不能白揍啊其实我就是想找个人陪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