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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的冰霜,近乎六旬面上的微红亦远胜那唇上如灰的惨然。
“儿子在那里你对他做”
“他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儿子”
他瞪大无神的双眼,扯著脖子怒吼,但见身体摇摇晃晃,最终不过是有气无力的虚张。
她无情的目光如利刃直插心腹。他以为他已明白她对他的憎恨。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永远不比张齐在她生命中的意义,他不敢奢求,只望尽好儿子的本分。他现在才惊觉,她的恨竟如此残酷,她宁可认了顾重文,也不愿认他。
“他是霍娟的儿子你居然叫他做儿子也不愿真心叫我一声。”
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静止。风不吹,鸟不语,为了他微薄凄凉的哀声。
周顺雅的目光忽冷忽怒,却无一丝软化。
她忽地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你是来讨债的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害死阿齐你妒嫉他你会报复他的你让我们低声下气求你拜你然后看着我们死你对阿齐是这样对重文是这样你对所有人是这样你的心是黑的是黑的”
周顺雅神情怪异,竖起食指直直指向他心口。
顾文怀磕磕绊绊,步步向她行近,直至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胸口,直至她能清楚看见他苍白的面色,凹陷的脸颊,倦透的目光,直至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微弱的气息,抖颤的身躯,淌血的心,直至她可以找到至少一个理由不再伤害他,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亲生骨肉。
他用心注视她,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到母爱的本能。他是她身上的一块肉,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可是他找不到。
周顺雅看着他的目光,有憎恨,有恐慌,有埋怨,仿佛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
“妈,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他笑问,看着她如看着一个小孩,带著出格的恬然,无尽的悲哀。
他又觉得,这不是如果的问题,她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身健力壮,她会看得到的,她会高兴的。
也许,快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越发惶恐。那抹笑意,好恐怖。
她忽然悄声说,“你不要怒好不好是我错,我不该疼他,我只疼你一个,你不要害他好不好”
顾文怀笑得释然,相当的漂亮。
“我没害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你跟著我”
他再没挽著她的手,独自缓步走出公路,在一颗大树下歇息一会,叫了辆计程车。
周顺雅傻呼呼地跟著他,倒像小朋友跟著大人,不再作声。
出郊区的公路沿途颠簸,他憋得好辛苦。
为什么做人总是这般辛苦到底,为了什么
计程车在疗养院前停下。
顾文怀让司机进去叫人出来接走周顺雅,但周顺雅却像个小孩一样,走到门口却不愿进去,又跑回来敲打车窗。
“你不是说带我去找他吗你又耍我了我要见我的儿子我要见他”
她伸手入车窗,扯住他的外衣,如小孩要她的娃娃。
她身后的护士看看她,又看看车内的顾文怀,心里阵阵酸楚。
顾文怀半睁着眼,疲惫笑道,“你听姑娘的话,我就让他来。”
周顺雅好像真的相信顾重文已被他操控了一样,终于乖乖地跟著护士进去,转角前回首一看,见副院长和护士长站在车外与他说话。她忽然感觉很害怕很后悔,她真的不该惹怒他。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疯狂
he已开始写了一点,我觉得也算圆满,可等发了再来。
感谢支持
51
51、第51章
计程车来到公寓楼下时,天色已全黑。
折腾了大半天,顾文怀的身体脑袋已完全不受控,如进了自动导航状态一样,盲摸摸的走进电梯,按下数字。他不能去医院,他只有三天时间阻止顾重文和那个神秘人掀起风波,他必须坚持。
电梯门打开,方一抬头,眼前与他碰个正著的竟是顾思源。
他不禁惊讶,立时清醒几分。
顾思源见他一臉病容兼一身肮肮脏脏的酒气已猜到发生什么事,垂首无言。
“你甚么在这里又是来要钱的”
顾文怀冷冷地瞥视他一眼,咳了两声,恍恍惚惚地绕过他,掏出钥匙。
顾思源僵立原地,呆呆的看着电梯门关上。
叮一声,钥匙跌落地上。
顾思源循声转头一看,见顾文怀身体晃了晃,仰头往后坠倒。
他不及﹐连忙伸手接著,及时阻止顧文懷摔倒。他托著他腋下,将他挪到墙壁靠下。
顾文怀仍有微弱意识,模糊中见顾思源慌里慌张的神情,但已无力说话。
顾思源见他面色煞白,眉心蹙起,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捡起钥匙打开大门,然后扯著他手臂,半拖半拉著他进屋。
顾文怀躺在地上,用仅余的意识看了顾思源一眼,嘴动了动,合上了眼。
“文文怀”顾思源抖着声﹐喊了他数次﹐又拍打他的脸﹐但见他的睫毛颤动﹐却没回应﹐更是慌作一团。
他知道应该去医院,可是一想到顾重文与此事有关,又不知顾文怀到时会怎么说,又不敢打电话。
顾重文是他一生的心血命根子,是顾家仅有的名正言顺的香炉趸,无论如何,也得先保住他。
可是看着卧在地板上的人,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拖拖拉拉下,顾文怀的衣衫亦已被拉扯起來,露出了过分纤瘦的腰身,髋骨可见,瘠瘦异常。他平时面容平和,穿着舒宽,纵然看着清瘦,也不曾让人联想到如此一副皮包骨。
顾思源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一直以来,他从未有勇气去真正面对这个用钱买回来的亲生儿子。
他走进卧房取出毯子,小心為顾文怀盖上。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准备跨出大门之际,顾思源忽然顿足,转身瞧瞧地上的人,若有所思。
他想了一阵,默默走回顾文怀身旁,叹了口气,从他身上取回毯子。
他承认,他没用,怕死,但万一顾文怀真的出了什么事,被人发现有人替他披上毯子,追究起来,那岂不麻烦
他又重重的叹气,反正已是对不住了,也不差在再对不住一次半次。
这孩子自小自生自灭,既然这样,生死也就交由上天吧。
大门一开一关,屋内静如止水。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此刻要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太容易,放开那执著的一口气吧,一切便可结束。
然而脑海末端的一把声音却在催促他醒来。
他不能走,仍有很重要的人和事等著他。
高胜寒对著床上的衣服,看了又看,实在拿不定主意该穿什么。
这阵子她心情舒坦了很多,现在高氏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她跟著某人的指示,实事求是,埋头苦干,已整理好一盘重组计划,重建高氏。这将会是一条艰辛的路,但为了她最爱的人,最爱她的人,她有信心克服,她必须坚持。
高卓明的反应是她预期之外的冷静释然,也许他体谅她当时受尽情事困扰,也许,他真的看化了。
她终于挑了淡紫色的套装,这个颜色应该会与他的衣服很匹配。她往镜子里看了又看,也搞不明为何会如此紧张。
真真假假,离离合合,也总算做了快三年的夫妻。至今虽仍未圆房,但她觉得他们的心灵已融为一体,共同渡过的亲密时光,纵然短暂,卻无可取替。那个人,是唯一彻底走进过她内心的人。
她对著镜子,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有点十月芥菜。可能,真的太想念他。
今早﹐他居然主动约会她,令她兴奋了一整天。这意味著什么呢假若他愿意破镜重圆,愿意原諒她再接受她,他只需说一句,她将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他身边。
一年又一年过去,她懵懂过,挣扎过,已看透了不少,明白了许多。
取笑她三年前从未真正爱过也好,譴责她爱过六年后变心也罢,现在的她很清楚,她生命中的沧海,是他。经过山顶的一夜,她亦已明白,原来,她也是他生命中的巫山。他们让彼此看到的,是一个更宽大更深远的世界。
高胜寒准时到达餐厅,打扮得十分秀丽端庄,可出乎她意料,顾文怀竟然未到。他们约会,他从不迟到。
她带著有些忐忑的心情选了一张二人台坐下,要了一杯咖啡,放了一片糖,拨通了顾文怀的手机。
没人接听,她给他留了口信,继续喝著咖啡。
时间分秒过去,周围的桌子已慢慢坐满一对对甜蜜的情人,她愈觉无比落漠,或者,她应该要的是一杯酒。
她再看看表,顾文怀已迟了半小时,必定出事了。
手机终于响起,她急忙看了一眼,立刻接通。
“文怀,你在那里没事吧”
“阿胜,抱歉,今天不能来了”
他不用说,高胜寒已听出声音的不妥。
“你在家是不是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
高胜寒一愣,从来只有她求他,他会有什么事要求她的
“我急需三千万,这两天要。”
高胜寒整个怔住,她没想过,他竟会求她要钱,还是这么大的数目。
虽然此刻她满腔疑问,高氏现在亦处于急需资金之际,拨出这笔钱对她的重组计划影响极大,但她没犹豫多久也没多作追问便作出了决定。
“好,你给我电邮银行帐户号码,我尽快替你准备。”
那边的人似乎亦是一怔,片刻无语。如此爽快利落的答覆,只怕任谁也不免感动。
“阿胜,谢谢你的信任。”
高胜寒咬咬唇,强抑心碎。这次约会,祇怕不過为了借钱的事而已。那些所谓破镜重圆的念头不过是她自己天真的妄想罢了,说不定,他是为了某个重要的女人开口求她的。
“你别想太多,办妥了我再联络你,好好休息。”
“谢谢。”
她辨不出是什么,但这句迟缓的感谢,无论语气声调均令她感到万分不安。
顾重文看着荧光屏上的数字,满面笑意。
三千万“诚意”果然预期汇进他帐户。顾文怀还附上了资金转户的记录,证实钱是从高氏汇出。
那臭婆娘果然是个不长脑袋的淫妇
电话响起,不出所料,是那只披著羊皮的狼。
“喂,大哥﹐好样的果然是魅力没法当噢”
顾文怀咳了几声,虚弱道,“你答应过,弄到钱就要听我的。”
顾重文笑吟吟道,“没问题反正你向来比我奸诈,我甘拜下风只要我的钱准时到手,其余的事我不过问”
但是,好戏还是要看的。
“好,不过下一笔钱到手前,我要了解清楚还有谁知道我们的事。即使我信得过你,也不代表我能够随便相信其他人,目的未达到前,我的面具不能破。”
顾文怀分明在试探幕后告密者的身份。这一步无疑兵行险著,万一顾重文怀疑这是他和高胜寒设的局,一切便功亏一篑,甚至,顾重文可能也是被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