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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的样子。

    没办法,她是我们的女王,没人能击垮她。乔安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红色指印,她心里清楚,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出去,她不允许这两个耳光就白白打在她脸上。乔安认为,如果别人打了你的脸,你千万别在心里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说十年,十分钟都晚,你以后是有可能会笑看他人落魄,但是如果你当时不打回去,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打回去了,再也不可能让别人感觉到当时当刻你切身的疼痛。这个凌厉冷静的女孩让现场所有记者感到意外。可是除了陆先生,没人知道她在车上抖了十分钟,把车里的音响打开之后放声大哭。陆先生一直握着她冷冰冰的手,说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呢。乔安一边哭着一边疯了似的挥舞双手打在陆先生身上,大声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你为什么不留下我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为什么不”陆先生停下车,看着溃不成军的乔安,心里最坚硬的那一块也酥了。她素来高傲清冷,她是那个自带背光和氟利昂的女孩,她是那个就算踩上个钉子也能面不改色跑完八百米的女孩,她是用高跟鞋踩到别人头破血流上位的女孩。

    这些我们都记得,你们是不是只记得前半句,忽略了她也只是个女孩。陆先生从未感觉对一个人如此抱歉,抱歉到不敢看她质问的眼睛,他抱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自己也红了眼圈。不过,女王形象破碎这一幕挺好的,只有这个时候,充满阶级的世界才公平。乔安也好、陆先生也好,一朵花也好、一只小虫子也好,超人也好、蝙蝠侠也好,一片草原也好、江河湖海也好。只有在痛苦面前,我们才平起平坐。

    我在马赛的警察局门口,不顾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穿着高腰裤的男模警察们的口哨和笑声,抱着齐飞大哭时,也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平等。说俗一点,在爱情里两个人很难平衡,再门当户对,灵魂伴侣,恶趣味统一也很难平衡,但是这个时候,俩人都觉得爱对方的程度大差不差了,不愿计较,暂且拥抱。我不知道用相依为命这个词恰不恰当,但是我也只有用这个词来形容只有此刻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才能体会的这种感觉。我特别矫情地跟齐飞说,“我现在太感动了,哪怕一辆车撞过来,下一秒我就血肉横飞,也要拽着你不放手”齐飞说,“要是车撞的是我,我也拽着你”

    “好”我和齐飞在停满破船的海边深情对望,“只要我被捅一刀,也绝对不会忘了让你溅出点儿血来”“只要我死一天,我也不能让你活着。”我和齐飞说着说着,从温情节奏又渐渐走上了想抽对方大嘴巴子的节奏。他伸手捏着我的下巴说,“这是法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直接亲了啊”我说别客气,“来吧。”我闭上眼睛。等了大概十秒钟吧,就听到一声手机相机的咔嚓声,接着齐飞浪笑起来,举着手机给我看,说,“你看看,来到法国难道忘记咱们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了吗,什么德行啊”我无语翻着白眼,特别想把他推进海里。说到这儿,你们还记得我在马赛这回事儿吗你们还记得我们说好了的逆袭高富帅吗在严肃的气氛中先说说我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法国逆袭之旅吧。马赛是个山城,周围一圈儿山,然后靠着海,中间密密麻麻的白色老房子,站在山顶看,这个城市就像是一个个火柴盒搭成的,所有具有历史感的建筑,圣维克多修道院、协和广场、圣母加德大教堂,都是很漫不经心地扔在其他破房子中间。当地的人也很随意,海边的小哥赤裸着上身在阳光洗船。万物皆随意,我感觉整个城市就我一个特别紧张,鬼打墙似的迷路,有一个在路边咖啡馆喝咖啡的大爷都看不下去了,把我叫过去,问姑娘你去哪啊,我一下午看见你八次了。这句也是我yy的,说不定他说的也是,你这个臭傻逼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晃了行吗后文法语内容都是我的yy,不再做解释了。被抢走行李后我再也不敢和热情的法国人民说话了,怕拎着我的包和手机就跑,那我只有黑在法国当某个黝黑帆船小伙的媳妇这一条活路了。我坐在码头看着黝黑小伙们上蹿下跳地收帆,还真认认真真地畅想了一下,想到我老得快死的时候,再也没能踏上祖国的故土,含恨握着我中法混血儿子的手说“你一定要回中国找一个叫江齐飞的负心汉报仇啊你妈混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他啊”儿子点点头,说“妈,你放心吧,我他妈一定帮你找到那王八犊子。”都快天黑了乔安才打电话给我,说“倪好你现在赶快去警察局,我刚才联系齐飞让他去马赛接你了,你保持电话畅通。”我还没说上别的话,手机就彻底没电自动关机了。我万念俱灰,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切记严肃团结活泼紧张。之后我在城市里兜兜转转,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去跟那个看到我八次的老头问路,他指了半天,看我依旧眼神迷茫,可能是因为不想看到我第九次了。他站起来扔了十欧元在桌上,压在还没喝完的咖啡下面,带着我走去警察局,一路上见到有些上了年份的古时欧洲建筑就指着跟我“哔哔”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但我不无配合地无不拍手赞叹,他就很得意地点点头,用英文说,马赛可是法国最古的城市,那个时候巴黎还不知道在哪呢。走了大概快一个小时,我们才走到警察局,我连连言谢,说在中国您这样的大爷都叫活雷锋。也不知道大爷听懂没有,和我挥挥手,脸红扑扑地笑着,过了马路走到街对面还对我喊了声“bonne chance”

    我到警察局的时候警察正在教训几个打群架进来的小混混,我当时还想,原来全世界警察都有思想教育这一招。警察很艰难地和我交流,我护照也丢了,什么都没有,跟演舞台剧似的中英文交杂地跟他表演我为什么走到这里,警察叔叔看了半天拍手称赞,也给我演了一段,用手摸着鼻子说了句,我打这次我绝对没揣摩错意思,他说他喜欢李小龙。我哼了段儿玫瑰人生,就是午后红茶那个主题曲,说我特别喜欢玛丽昂歌迪亚。警察连连点头,说她得了奥斯卡。我俩热血沸腾折腾了半天,搞了一台中法人民联欢晚会。“姑娘,你哪儿人啊学表演的吧演得真好。”我听到这句中文,激动得一个没站稳差点跪倒在地,我循声往小混混的队伍里一扫,看到一对头发遮着半拉脸穿着紧身黑t黑牛仔裤黑头发的摇滚少年黑色的眼圈,眼上盖着黑色的乌青,然后我再一看,丫眼珠儿也是黑的我条件反射似的冲过去抱住他,他手还被铐在身后,警察赶快拉开我们俩。“你是中国人啊”摇滚青年点头,“是啊我来留学的。”我感动得眼泪汪汪,感觉身后千万个罗中旭站起来挥舞着国旗唱红旗飘飘,真没想到在马赛的警察局也能他乡遇故知。后来我说一句他翻译一句,跟警察说清了我的情况,警察说那你等着吧,我们帮你联系朋友,让他来接你。我坐在椅子上,摇滚少年蹲在我旁边跟我扯闲篇儿。

    我问他怎么进来的,他说打架啊,在饭店里打工,老板和隔壁老板有矛盾,组织员工一起打群架,全被抓进来了,而且这边留学生是不准打工的,说要把我遣送回去,这边打群架的可多了,黑帮什么的警察都不敢抓,就抓抓学生意思意思。我说那把你遣送回去了怎么办。他说那就回去呗,你当这破渔村我愿意待啊当时就是不想高考,说要出国,中介说去法国,还是商学院,我爸妈特别激动,见着谁跟谁嘚瑟,谁他妈知道给我忽悠到这个破渔村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中国人多的好处,我感觉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国家能把人民输送到地球的各个犄角旮旯,营造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和谐景象。摇滚少年问我为什么来,我就跟他讲了我和齐飞的故事,讲着讲着天都亮了,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李小龙”警察过来把他的手铐解了,拿纸和笔让他签字,他一边签字一边跟我说,你真是个好姑娘你能接受姐弟恋吗我十九,我们那虚两岁,虚岁也二十一了,咱们差距不是特别大,你看要是他没来接你,我带你去吃个早餐摇滚青年正说着,齐飞冲进来一拳把摇滚青年打倒在地,对着他一阵狂踢,正好“李小龙”警察直接用从摇滚青年手上解下来的手铐铐住了齐飞。齐飞被反手铐住还不忘问我,是不是这混蛋偷你的包不是我不仗义,我特别龌龊地想齐飞再打他两拳,我活这么大还没哪个男的因为我揍过别人,更何况是男神。这个时候齐飞后面出来一特漂亮的洋妞,我连脸还没看清楚,先看见胸了,用齐飞的话说,就是眼前奶光一闪。洋妞和“李小龙”警察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李小龙”又把齐飞放开,洋妞笑起来挺甜的,用蹩脚的中文跟我说,你好,我中文名字叫李莎,是rence的女朋友。

    我握着她手说,你好你好,我叫倪好。想着原来这朋克小伙还有这么漂亮一女朋友啊,不过越想越不对,目光转移到齐飞身上,突然想起来,rence不就是齐飞他爸给他起的特贵族的英文名吗我快速抽回手,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嘴角抽搐着,再也无法面对眼前这个闪着奶光的外国友人。这个故事里都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姑娘和我说同样的话。她们的品种纵横四海,但是有个共同点,她们都是齐飞的姑娘,临了临了,还终结于一个洋妞。我穿过齐飞和美丽的李莎姑娘,一个人跑出警察局。我决定还是去找个黝黑的帆船小哥,在临死前跟混血儿子讲王八犊子江齐飞的故事吧。也都是后来我才知道,李莎是乔安介绍给齐飞的翻译,她是大学里来学中文的交流生。齐飞爸爸住院的事对他刺激还是挺大的,他爸今年曾准备买个酒庄想开展点葡萄酒的生意,刚准备签约,就住院了,齐飞知道他爸喜欢红酒,做红酒生意也是兴趣使然,他不想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特地替他爸来签约,顺便也看看这边酒庄的情况。混世大魔王江齐飞也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混着混着错过了最重要的最值得珍惜的风景。

    齐飞跟着我走出来,在后面叫我,也不追,说李莎的意思是女的朋友,她中文不行。我也傲娇地不回头说,“你骗别人行,我可是帮你背过台词的人,你骗我没用。”齐飞接着喊,“倪好你再走丢了我不负责啊,老子可是开了几个小时车来找你的”我抹着眼泪说,“你千万别来找我,我也不找你了,你和你洋鬼子女朋友好好过吧。”齐飞说,“我疲劳驾驶都快累死了可没空哄你,你再多走几步我就追不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说,“走就走,地球是圆的,我早晚有一天能走回上海去。”齐飞笑起来,走到我身后拉住我胳膊,说,“这有点儿困难啊,这边是地中海,上海那边是太平洋,不通啊,倪好你怎么这都不知道,还敢一个人跑法国来,你说你除了混吃等死还会干什么啊”是啊,我就是只会混吃等死。我心里小声说着,还会爱你啊笨蛋。说着“走就走”的时候,其实我在小心翼翼地原地踏步,生怕真多走出一步他就不追了。齐飞看着我说,“那你跟我混,我陪你等。”说这肉麻的话,他自己先笑起来。我回头看着他,心里想着,齐飞真好看。他的眼睛里住着一个小男孩,每次微笑的时候,小男孩就对我做鬼脸,跟我说,倪好,你终于得逞了。直到现在,我都坚持认为自己喜欢江齐飞更多一点。但是我并不觉得亏,我就是要喜欢他更多一点,我恨不得把自己对他的喜欢转换成一个有着无数个零的价格标签,贴在他的衣领后面,如果谁想要爱他,就要开出比我更高的价钱。

    我转过身也没跟他客气,紧紧抱着他放声大哭。齐飞摸着我的后背,说,“是我不好,走的时候没跟你说,以后你需要我不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我需要你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也都在,咱们就凑合凑合过得了。”我说,“不行,你拿我凑合的时候还少啊,你有山珍海味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啊,饥肠辘辘知道和我凑合了,我是馒头还是火腿肠啊”“你还真别说,我就喜欢吃馒头配火腿肠,从幼儿园就喜欢吃,吃到现在都不觉得腻。”齐飞看着我的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穿得很随意,表情好潦草,像是一张匆匆完成的素描画,像我第一次见他的德性。说来也巧,当时马赛正举办旅游节,我们身后的房子挂着一个五层楼高的海报,粉色底,白色字,写着各国的语言“bonjour arseie”、“heo arseie”、“ciao arseie”以及“你好,马赛”尽管这和我看上去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却觉得这就是为我准备的。法国有多少浪漫的地方,都不属于我,不是巴黎的老佛爷,不是普罗旺斯山区的薰衣草田,不是尼斯的黄金海岸,不是波尔多的葡萄酒庄。而是有着世界上最著名监狱的马赛城区的警察局门口,空气里还带有粗糙的机油味,身后是破旧的老城区,整个画面都充满了颗粒感,但是周遭所有的不完美在我眼里都变得很完美。这样的质感才足够真实,充满了倪好式的粗糙真实感。代表了无数平凡少女的梦想。虽然这是我和齐飞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好歹我们走出了第一步。

    fiona去了马尔代夫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