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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吃小鱼的瞬间,竟然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这应该是生物链中最平淡无奇的一环。

    “竟然猜错了。”陆远扬摇摇头,用手揉揉脖子,嘲笑愣住的我,“没看过动物世界这就震惊了”“第一次见。”“你们这代人就是这样,从小就只知道看魂斗罗互殴,一点不知道走进自然。太脆弱。”陆远扬不满地摇摇头。如果不是看过海底总动员,我也认不出小丑鱼。“陆总,你刚才问我那些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聊天。”他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刚过,端着杯子哼歌走出茶水间。这个茶水间里的陆远扬,特别像电视剧里演的干休所里的老干部,表面温润柔和,实则老奸巨猾。我目送他走开,诚惶诚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蓝色的大鱼,仿佛恐怖片结尾的惊鸿一瞥,看到了伪装了整部剧的真正凶手。后来我才知道,陆远扬果真挺喜欢乔安的。他一直在给提示卡,按照他的性格,不该这样手下留情的。当天晚上逛超市的时候,我就把陆远扬奇怪的业余爱好告诉乔安了,她当时正在挑选刺身,她的手指划过冰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象拔蚌、北极贝,刚好停在三文鱼的上方,“我知道呀。”这句话像极了当时别人跟乔安汇报陈公子情况时她的反应,她把手指伸回来,目光分散到别处,就好像她已经忘记自己要买刺身这回事。“那是他的鱼缸,他带我看过那缸鱼,他总是把互为天敌的鱼放在一个缸里,有时候还会放两条小鲨鱼进去,养鱼不应该这样的。但是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海洋啊。”“这么变态啊”“可是你不觉得,这种残杀很诱人吗”“不诱人啊,那些鱼都是钱买来的啊,买来一条就被吃了,不心疼啊。”“这是一种欲望,我喜欢欲望。”就在她把那盒三文鱼放进购物车的瞬间,我看出她眼底深藏的慌张,她都忘了自己是想吃象拔蚌的。午餐时fiona和我说起陆远扬,各种形容词不亚于描述一个恐怖片里的怪老头。她抱怨他在公司里放鱼缸这件事。“什么还原海洋本质,全是放屁。”fiona塞进一口寿司,“真的还原海洋干吗还要让我去把漂在表面的鱼头和骨头清理掉啊,你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恶心,那个鱼骨头和动画片里长得一模一样。”不过fiona又说,陆远扬其实创业好几次,和某个伟人似的三起三落,最惨的一次酷似八点档电视剧,快要结婚的女朋友卷钱跑了。但是你知道吗,他接着投简历,用以前的人脉,像新人一样,迅速爬起来了。说起这件事时,fiona眼里再无对变态大叔的畏惧,完全变成崇拜的星星眼。陆远扬仿佛迷恋这种过山车般的起伏,他是一个住在失灵过山车里的人,他在天旋地转中喝茶养鱼开派对做自己。又或者,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竭力保持着平衡,让自己看上去生龙活虎,好快乐。

    一个小时后,我和艺术姑娘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还特意把电视调成那种成夜成夜放失恋情歌的节目,不知道为那些被狗吃了的真心干了多少杯。天上的氢气球开始变得垂头丧气,一颗颗心偃旗息鼓地降落在躺满东倒西歪酒瓶的地面。艺术姑娘哭得眼线横流,“你说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有保存期限,一旦时间到了,再怎么勉强也不是那个滋味了。”我拍着她的肩膀,“你能意识到这些说明境界已经很高了”“妈的老娘要是真能像想的那么做就好了我放不下啊离开齐飞后我才知道现在大款多难傍,想到要搬回寝室,不能再躺在床上吹空调涂指甲油,刷卡买包做sa,我这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啊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是你明明爱的就是他这个人,还得硬着脖子跟他说,我爱的是你的钱。”“你别难过了,我谈恋爱的时候还没这些待遇呢,天天跟着丫早起挤地铁,我还不是也放不下,我得有多贱啊”“那你真是挺贱的。”艺术姑娘哭着说,“为了这份下贱,咱们得拥抱一下。”我们是伤心圈儿失散多年的亲戚,轻轻拥抱,浅浅安慰。嘴里塞着德州扒鸡,是的,艺术姑娘说了,谁他妈真会用几个小时烤那玩意儿啊,桌子上那个是她用一百块钱从超市里买的德州扒鸡,里面塞了点水果,和汤姆与杰瑞里的烤鸡长得一样。我们伴随电视里的各种失恋歌偷偷往对方身后擦鼻涕。虽然我和艺术姑娘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但心碎的世界里没有国界。我俩正抱着,突然门铃响了。艺术姑娘推开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她拿起化妆包里的粉底和棉签,对我喊,“别开门,一定是齐飞,我来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补妆术,也就十几秒,就换了一张脸。所有沮丧和自暴自弃,都在那盒神奇粉底的威力下一扫而光。她换上一张为金卡准备的笑脸和一股为空调准备的热情冲到门口,“生日快乐”这句话像是从一个没电的收音机里跑出来的,“乐”字已经变成奄奄一息的怪音,“你是谁”我站起来看向门外,乔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乔安”艺术姑娘回头看我,“你认识她也是来拿衣服的”乔安趁着艺术姑娘扭头,对我比划了一个“嘘”。我摇摇头,没再敢吭声。她把信封递给艺术姑娘,“您好,您是江先生的女朋友吧”

    艺术姑娘特不屑地看了眼乔安,“是啊,怎么了”“那太好了。”乔安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堆单据,递交给艺术姑娘,“我是这个房子的房东,找江先生好些天了都找不到,他欠了我们两个月房租,前两天我看东西都搬空了,还以为他跑了呢,还好现在你回来了。”乔安拿起姑娘手里一张张账单开始解释,“他信用卡和水电都欠费好久了,楼下信箱都被塞满了,你看这个月水电还是我垫付的,要不您先帮江先生把房租结一下”艺术姑娘也不是善茬,“你骗谁呢,你就是那个小狐狸精齐飞是因为你跟我分的吧。”姑娘把账单狠狠扔在乔安身上。乔安看着地面散落的账单笑笑,直接拿出手机,轻巧地按了两下,举给姑娘看了一眼,赫然显示着“110”拨号中。姑娘愣住,直到手机里响起公安局的自动转接声,姑娘一把抢过手机挂断。乔安平静地看着姑娘,“怕什么啊我就是他房东,想跟他结钱了事,这个房子租也好不租也罢,都该跟我打声招呼吧,按照合约上写的,要是房租逾期一个月不付,就算放弃租赁,您知道您现在是非法闯入吗我告诉你,别跟姐在这耍横,要么把钱交了,要么收拾东西滚,顺便告诉你男朋友,我明天就带人来看房子。”艺术姑娘特别无助尴尬地看看我,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乔安,姑娘突然爆发出哭声,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一把拎起地上的包,还没踩稳高跟鞋就跌跌撞撞跑出去。看着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乔安无奈地摇摇头,“呵,搞这么大阵势,不知道还真以为是真爱呢。”我看着姑娘落寞的小背影,不禁有点心酸,“你也不至于这样吓唬人家吧,毕竟她也是刚失恋,你好歹体会一下失恋人的心情。”“傍大款失败也算失恋顶多算失业。”乔安冷冷的目光射到我身上,“还有你,让你上来找点素材顺便把她打发了,你还和她喝起来了,没用。”

    “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这种女神怎么懂”我蹲在地上把单据捡起来,“哪搞来的这些单据啊”“刚才网上下载的。”“那刚才110是假的吧。”“那倒是真的,平时交那么多税打个电话怎么了,再说她真的是非法闯入。”乔安说得理所当然,拿起手机,拨通齐飞电话,立马转换成喜悦的口气“带人上来吧,拎包入住,游戏机也给送回来了,还送了一屋德州扒鸡味儿气球。”“齐飞在楼下”我手里还握着一堆假单据。“可不是,还不是因为你,一大群人在楼下等半天了。”我跑到窗边探头向下一看,齐飞和几个朋友从两辆小跑里出来。“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下楼换件衣服。”我匆匆要往外跑。“别换了,挺好的,反正没人看你。”乔安从身后拉住我冲锋衣的帽子。看得出乔安今天的心情指数五颗星,那劲儿特像女朋友男朋友里,凤小岳和桂纶镁鱼水之欢后,凤小岳穿上衣服,轻轻拂过她熟睡的身体时说话的感觉。“喂,不要怕。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搭上就翻身了。睡一觉起来,台湾就不一样了。我们就自由了。”说这段话时电影切了好些画面,他们在黑夜中交错穿越了游行静坐的学生,所有主角都在跨越自己的生命转折点。齐飞带着一群男孩女孩风风火火跑进门,一进来就举起乔安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他身后的朋友和我都愣了一秒,乔安倒是平静得很,扶住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齐飞同学,生日快乐,恭喜你又平安长大了一岁。”男孩们开始起哄,而我还是愣在原地。齐飞目光越过乔安看到我,歪着嘴巴,不满意极了,“喂,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草莓奶昔啊,害哥儿几个在楼下等死了都礼物呢”齐飞把手伸在我面前。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就知道你是假仗义。”齐飞笑起来,把他旁边一个男生推到我面前,“行吧,伺候好我朋友礼物就免了。”男生和我突然四目相对,尴尬得很。你明白的,齐飞的朋友全是那种穿精致西装里面还得装腔作势配个马甲的男生,头发抄起来,染点儿若隐若现的亚麻色,这行头在西餐厅里叫服务员,在夜店里就叫小开了。那天我们都喝飞了,反正他们来之前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仿佛每个人都有苦恼的理由和狂欢的借口。乔安和齐飞说起好多小时候的事,大家都是这企业那集团的大户出身,如果乔安不说,谁都看不出来她经历过的颠沛流离,她能伪装得那么好,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模一样,养尊处优地成长,没见过大风大浪,不为未来担心,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照料自己的指甲。童年刺激的冒险并不是骑着童车冲下院里最陡的斜坡,而是瑞士滑雪时连滚下山头。也可能她不是伪装呢,她的心也许从来没离开过那个装满华丽衣服的白色衣柜。被齐飞大王硬性指派给我的男生看我光喝酒傻笑,加入不了聊天,就主动拿过酒瓶帮我倒了一杯,刚想跟我说两句什么,我的手机响起来,接起电话,就听到陈乔治焦虑的声音,“你稿子写了多少了啊要死了,这么吵是不是还在外面玩啊”我握着手机跌跌撞撞走到一边,忍着恶心和他大喊“这就写,马上发”刚说完这句话,我就眼前一黑。倒下的瞬间想起糟糕,我都忘了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我甚至都不知道齐飞过的是几岁生日。不过转念一想,算了,反正我们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这个冗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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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乔安狂欢的高潮,陆远扬拿着合约回到办公室,随着他走进,办公室的灯亮起来,他拉着领带,脸上难耐烦躁。看得出,已经喝过一轮,但却清醒异常。他把合约扔在办公室桌上,径直走向茶水间的鱼缸。他松开领带结,打开灯,吓了一跳。fiona还没有走,穿着带着亮片的礼服裙,涂成肉粉色的婴儿唇,还有两颊桃花色的腮红,带着一副夸张的夜视镜从鱼缸里清理吃剩下的鱼尸体。看到陆远扬出现,回头挥挥手。陆远扬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没走这都几点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玩呢,我爸送了两条鱼给您,放在家里我也不会养,赶紧给您送来了。”陆远扬有些许警觉,“费董今天来过”fiona摘下夜视镜,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没想到陆总您也那么怕上司啊。孙秘刚才开车送我来的,我说您去和芮欧签约了,他就直接回北京了,也没找您。”“你早点回家,别整天在外面瞎玩。”“和芮欧谈得成功吗”“已经签下来了。”“恭喜陆总,我爸真没看错您。”fiona从椅子上下来,拎起桌上的小手包,“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玩,咱们开瓶香槟。”“我和你们这群小孩玩不到一块,不怕我把你那些小男友的事汇报给你爸”她像是没听到陆远扬的话,整理好裙子上的褶皱,“我爸说,失去过的人才知道珍惜,您说是吗”陆远扬在黑暗中隐藏着自己的惊愕,甚至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还是少女模样的女孩竟然能不动声色说出这些话,也难怪董事长把她放在他身边,说是让女儿体验生活,做做基层,果不其然,用意深远。“别玩太晚,明天上班迟到要扣你钱的。”“我每次来帮你捞死鱼也没见您给我加奖金呀。”fiona欢快地跳出门,最后还探了一下头,“放心吧,会准时到的。拜拜。”fiona走后,陆远扬才感觉到头顶的抽线仿佛被剪断了,全身紧绷的肌肉方才得到放松,他看着鱼缸里新增的那位客人,是一条头顶皇冠的七彩罗汉鱼,罗汉鱼本来只能独居,它热衷攻击,对其他鱼类十分凶残,却非常忠于饲主。陆远扬出神两秒,又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拨通乔安的号码。忙音在黑暗的茶水间里变得特别突兀孤单,就像那条七彩罗汉,可是没人知道它只是在等待新一天的杀戮。可惜,已经沉浸在狂欢里的女王没有接收到暴风雨前的最后一次红色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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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乔安心里,和韩铭磊这一仗有了陆远扬的帮助,志在必得,她在昨天都已经提前开好了香槟。她一路赶去公司,拿着咖啡走进大楼电梯里,这才得闲插上便携充电器,打开手机。手机竟然响得像定时炸弹一样,各种冯缈缈和其他同事的未接来电提示,这些提示音直到她走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