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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因而不自觉将脸贴得更近哦
不告诉你
冷不丁附在他耳边一声大吼,殷鉴不由自主捂住耳朵后退半步,精致如女子般的脸上闪过一片愣怔。体虚气弱的灰鼠倚着墙根哈哈地笑,咕噜乱转的双目中尽是鄙夷凭什么要告诉你哼
想要昂首挺胸甩给他一个伟岸潇洒的背影,人尚未站稳,膝头一软便哎哟往下坐。方才受到的笛音冲击实在太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修来的一身浅薄修为险险都被搭在里头。
看着眼前一脸沮丧地瘫坐在地上的活泼少年,尊贵如白虎神君者亦不免生出几许无奈,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又往上弯起。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时刻充满了转折,上一刻还拽得比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还趾高气昂,下一瞬便懊丧得比那独自躲在墙角哭泣的怨妇还可怜。戏弄他、挑衅他,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被他戏弄、被他挑衅、被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要是同他在一起,这只小小的灰鼠总是能干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或是说出什么出乎意料的话来,自己的嘴角时时刻刻都是翘起的弧度。
喂,拉我一把。
从他忽喜忽怒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他一定挣扎了许久。
呵殷鉴暗笑着,小心收起自己弯得太过的嘴角,举目东望又西望,然后慢慢弯下腰东家是在跟谁说话
你就如每一次同他斗嘴的情形,那双原就亮得耀眼的眼瞳中窜起了熊熊火光,沾上一点就能烧个体无完肤。
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个够,自己也被他的目光从头到脚狠狠凌迟了一遍。殷鉴决定不再继续挑衅他,这灰鼠记仇得很,被惹恼了真会扑上来咬。抱起瘦小的少年继续踏上回家的归途,气鼓鼓的灰鼠嘟着嘴,眼珠子使劲往眼角边游移,似乎要瞪到眼眶外边去。
享尽了天庭极乐的神君大人心情一时大好我的笛子吹得好听吗
灰鼠不说话。
其实我还会别的乐器。
灰鼠继续不说话。
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神君大人自说自话上了瘾。
典漆横他一眼。
于是殷鉴的心情越发晴好,低头露齿一笑如阳光普照其实
他表情如此正经,笑容如此纯良其实我最擅吹箫。
仙,原来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
典漆第一万万次在心中懊悔,叫你手j捡什么不好,捡这么个人回家
在家养伤的时光是百年来最平静祥和的日子。城中下起今冬第一场雪的时候,典漆把手伸出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手掌心上,有那么一点点凉,如百年前一般晶莹。童心未泯的灰鼠迫不及待想奔出房去堆雪人,那个高挑了一双秀眉的神君门神般早早等在房门外,莹蓝色的眼瞳那般盛气凌人地斜斜扫过来,一字未说,渺小如尘埃的灰鼠便垂着头乖乖把爪子又缩了回去。
是欲求不满吧男人一旦憋得太久,脾气就会变得古怪。不可一日无色之欢的神君殿下,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带人回家了,晚上少了隔壁房间的婉转呻吟,就连典漆也觉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何必呢脾气是发过不少,可我又没说不许。典漆暗暗想着。再说了,之前闹了那么多回,你不是都当耳旁风的吗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再抬头,男人已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意站到了跟前。
吃药了。他说。不但亲自用瓷白的汤勺舀了药汁送到嘴边,还体贴得不忘低头吹上一吹,好似生怕烫了他的嘴。
没出息的灰鼠受宠若惊,慌慌张张不知该把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放到哪里我我我
不怀好意地,那张美得要出人命的面孔便凑得越发靠前我喂你。
好死不死再加一句东家若嫌苦,我可以用嘴。
刚咽下的半口药汁噗一声尽数喷上他冠玉般的无瑕容颜。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尴尬的猛咳。伶牙俐齿的灰鼠在不要脸的神君面前始终落于下风。
典漆眼睁睁看着他用手指抹下脸上的药渍,神色从容的男人下一瞬就把指尖移到了嘴边,动作舒缓优雅,甚至能看清水红色的唇如何开启,腥红色的舌又如何缓缓滑过指腹这算不算算不算算不算是是
喉结滚动,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口干舌燥的灰鼠再不敢多看,抢过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咽下肚,又忙不迭把碗塞回他手里我我、我喝完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赶紧走吧。
呵原以为他必定要趁胜追击,没想到,殷鉴居然就这般轻易地放过了,轻笑一声,便爽快地起身离开。
典漆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呼一声吁出一口长气,整个人重重瘫倒在床上,浑身上下烫得能冒烟。这哪里是送药分明是来索命的
饭后闲暇,殷鉴会来房中同他聊天。灰鼠惧冷,裹着厚厚的棉被,房里还得烧起一只大火炉。依旧单单穿了一身白衣的男人坐在床畔,脸上被火光晕出几抹红晕,好似新涂了一层胭脂。
他说,小捕快他们在城郊发现了一片枯死的竹林,在一杆最为粗壮的枯竹下挖出了几具已经干透的死尸,从散落在尸骨中的配饰上看,正是陈寡妇家的女儿,以及其它几位失踪了许久的姑娘。想来她们也是受竹精的琴声诱惑,继而为妖物所害。
典漆看着窗外冷冷地笑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才会信那些有的没有的传奇。
殷鉴又说,他已代典漆去探望过寄居在栖霞寺的道者,道者看起来很好,脸上没有失落也没有悲伤,一个人坐在禅房里隔着袅袅水汽煮茶,说是下回要再请典公子喝茶。
骗人的。那个道士胡说。典漆转过头看着殷鉴的眼睛。谈笑风生的神君不知该如何做答,脸上显出几分僵硬,愣愣听着灰鼠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呀最会说谎了。明明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了,还会扯着嘴角说没事。
随着嘴角弧度的拉大,灰鼠的双眼越来越低垂,直至盖住整双光彩熠熠的眼睛。殷鉴不再继续话题,伸过手,揽住他的肩你呀,比他更会说谎。
古灵精怪的灰鼠这回没有反驳,许是窗外的落雪太美丽,许是屋里的火炉太温暖,竟然就靠着男人的胸膛睡着了。
大概是吧,这次算你说对了。
醒来的时候,依旧枕着他的胸膛,总是仰着下巴的神君难得垂了头,长长的髪丝落在额边,跟着一闪一闪的火光一起颤颤拂动,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诱惑感。
受不了诱惑的鼠类乖乖地跟从欲望伸手去触摸。如同永远克制不住好奇心又害怕责罚的顽童,在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时,心中悄悄逸出一声叹息,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生出些许遗憾。目光一路从长长的羽毛扇子般的睫毛看到沾着水光的唇,于是连撩起那墨黑发丝的手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火光一起颤抖你呀
你呀
殷鉴你呀
静默了很久很久殷鉴你呀真是人如其名。
是吗双眼仍是闭着的,他说出口的话语却异常清醒。
还跨坐在他身上典漆愣了,揪着他的髪梢僵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而后,没有像当初那样很丢脸地咕噜噜滚下床,灰鼠一直圆圆睁着的眼睛缓缓地如月牙那般弯了起来是啊。
神君大人悠闲自在的笑容冻在了嘴边,冰雕般剔透美丽,至少典漆这么认为。
殷鉴说东家,我们来聊点什么吧。
冰天雪地里,两人已经坐在廊下赏了很久的雪,久到一言不发的气氛似乎也要被呼啸的北风冻住。雪球般裹了一身毛裘的典漆睁大眼睛望向他,他莹蓝的双眼同样也注视着典漆,目光锐利得像是要看到灰鼠的内心最深处说说你吧,你从来不跟我说你的事。
为什么凭什么小爷要说着说着就要跳脚。
却被他气定神闲地一语截断因为你从未跟我说过。
那你也从没跟我说过你
真是天生的冤家,一头栽进那片仿佛无边无际的莹蓝里,簌簌的落雪声以及满心的不甘莫名轻而易举地就都不见了你我好吧。
那个混迹在人世中叫卖酥梨的狐女曾经好心地告诫灰鼠,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千万不能先低头,因为先低头的那个将永远是先低头的一方。典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相处时都是这样,但是在殷鉴面前,确实如此。
认命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想要开口却赫然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说话一贯滔滔不绝的灰鼠看着漫天漫地的飞雪手足无措起来,我叫典漆、名字由来、取名的是谁、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是从说话不着调的老卦精那边听来的闲闲野趣那些在小捕快小道士甚至小和尚跟前无需多想就能脱口而出的言辞,一旦到了眼前的男人面前,就都一字字飞快地消失在笨拙的的唇齿间。
我男人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慌乱的面孔,不英俊、不夺目、不精致,鼻子一般、嘴唇一般、肤色一般,唯有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可以称得上明亮而已,不能同眼前的男人相比,亦无法同他带回来的各色男女们相比,我一直住在这里,从很早很早之前开始,父亲说,我出生在这里。
这里是许久之前一位告老还乡的官员为自己择定的养老之所。据说他当年也曾是一介贫寒学子,为官时一度以清廉著称,于是府邸中相应地也少了许多繁华装饰,青瓦白墙庭院幽深,清雅好似礼仪传家的书香门第。这些都是父亲那里听来的,据说父亲也是听祖父说的,真真假假怕是都遗失在了错落的光阴里。
我只记得这屋子之前的那一任主人。他是个读书人。灰鼠舒服地陷进毛茸茸的裘衣里,半眯起眼睛看着不停自空中飘落的细雪,老气横秋如同已度过无数沧桑,一个傻乎乎的书呆子。
传到书呆子这一代的时候,京官当年攒下的那点微薄家底早被掏个尽光,唯有目下的这幢宅子算是一点家当。书呆子其实不傻也不呆,相反地,读起书来聪颖得很,是要跟他祖先一样鱼跃龙门的。那时灰鼠还是小灰鼠,上房掏鸟窝,下楼翻酒瓶,对妖怪们珍视至极的修行却一点不在意。灰鼠他娘不止一次地在书呆子熬夜苦读的烛灯下揪着灰鼠的耳朵唠叨你看看人家
灰鼠疼得龇牙咧嘴,却从此记住了那个伏在案前的身影肉嘟嘟的,样貌很有英气,看起来很有出息。还有,他端到洞边的馒头很香。
偶尔会大着胆子爬出洞抬头同他对视,小小的孩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歪着头,手指头绞在一起,比读书的时候显得更可爱。一天,在洞里听到书呆子他娘说,家里要养只猫,因为搁在厨房里的馒头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见。
他闹得惊天动地,我们一家子缩在洞里,耳朵都快被他哭聋了。回忆起过往的时光,典漆紧紧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