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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声音干涩地说:“一把刀。”
    农户显然不信,说:“葬妻就葬妻,不必含蓄,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不会笑话你。”
    “葬妻吗?”
    天光为乌云掩盖,刹那间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朦胧而遥远,看也看不真切。
    后来下了场大雨。碑最终没能立成,他却也不想再立了。
    人总该给自己留一份希望。会不会有一天她还会回来,就像曾经那样?
    宋里建国,国号大燕,是为燕朝。
    此次建国最奇异的是武力夺取很少,很多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就平定了纷争。来自平民的抗拒和抵触在不经意间被化解,对皇权的恶意却与日俱增,各色富有暗喻色彩的话本子在集市上广为流传,大家用书里的暗语交流的东西也只有彼此能知晓含义。加上有巨贾孙圣堂暗中推动,一切水到渠成。
    皇帝无疑是个好皇帝,任用贤才善于纳谏,但也存在几个争议点。
    一是任用宰相上,用的是前朝遗留下的一个旧臣劭清流。该臣子原本官职并不大,却极其通达政务,处理手段极为老道。是以皇帝决定用之。然其眼光势力心思精深却让旁人颇有些微见,皇帝仁德,能驾驭得了吗?
    二是处理前朝权宦聂云卿。按理说皇帝对这种人都是极为不屑,甚至可以轻描淡写地让他就此消失的,但他偏偏没有,好端端地放人去隐居。与此矛盾的是他下令厚葬的前朝丞相就是被这位权宦亲手杀害。当日权宦入了趟丞相府,再出来丞相府就迎来了丧事,板上钉钉的害死人,为什么这种祸害不能让他去死呢?
    然而想法只是想法,谁也不是皇帝,也没人敢质疑他半句不是。
    宋里立在城门上远远眺望,目光微含思索。旁人或许觉得他顺风顺水,但个中情境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这皇位确实来之不易,有聂云卿长达十几年的传讯与提示,有圣刀的另眼相待,有孙圣堂的人员供给,还有不知道是谁写了许多颠覆思维的话本子,让百姓们接受得更快。
    可惜他的开始似乎就是宴席的结束,聂云卿无心入仕,圣刀已然消陨,孙圣堂他也不敢亲近太过,怕反惹祸患。
    曾经以为会一路走着的人,慢慢都散了。可他还有这天下,他看到许多新面孔出现在朝堂之上,腹有诗书又敢于觐见,如若他足够识人善用,假以时日,他和他们一定能创造出一个盛世,那是他毕生最大的幸事。
    农户的话像一颗种子在聂云卿心中生根发芽。
    “你葬的谁?”
    “我的妻。”
    “你呢?”
    他呢,他发现,他居然无法对他和她的关系下定义。相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词能概括,也是件奇事。
    他栽着院子里的花,脑海却回想起童年时某一次她同他讲的故事,主角是不知哪朝的项王和虞美人。两人倾心相爱后,虞美人身死,而后长出了一朵花。
    可惜项王不久后也战死沙场,否则他是否也会像他一样用心地栽培花朵,看他的妻在以另一种方式好好活着。
    聂云卿手一顿。什么,他的……妻,他在想什么?
    对方甚至都不是人,荒唐!
    可他也记得她化为齑粉的最后一刻,那一瞬间他感到他的心也一同化为齑粉,再没有可以称之为柔情的东西。
    其实在早先,她身为一块玉的时候,他曾隐约地看见过她的原身,似乎很清秀,是个温柔无害的姑娘,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今她被他防备怀疑恐怕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一阵抽丝剥茧的疼,他茫然地把手放在心口,他以为他不会再有这么深的感情了,那些过往的张狂、极端、凌厉都变得苍白无力,剩下的只余平静。可这一刻钻心的疼是真的,嚣张到让他无法做聋哑之人。
    或许他该有新的猎物了。他一向擅长守株待兔,前半辈子他待着了皇帝,后半辈子想必也不会失手。
    孟孟,你若再回来,我便不会放开你了,你且千万当心。
    第69章 云花
    在现世待了一个月,孟晚流终于有了实感,不会像最初一样经常把兵刀的反应带回现实,但有些痕迹却再也消除不了,比如独有的冷静。
    老师突然布置任务,她能清晰地分析怎样做用效最好耗时最短。遇到某些不可抗力的蚊虫害,她永远是第一个从根源解决之的人,而且眼神凌厉有杀气。
    孟晚流有时候恍过来会以为自己其实去了新东方培训,广告效果实在瞩目。
    日子平平淡淡,流水一般过去,相比于在另一个时代的跌宕起伏,简洁太多了。
    离开前的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是她从各个渠道了解来的聂云卿的人生经历,只是这个版本又比听过的都要丰富,或者说书面的东西总是没有影像那么震撼。
    整整一夜她都沉浸在这个看似永远没有尽头的梦里。整个梦的基调是压抑灰暗的,他从来没有快乐过,而她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