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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人之下的位置,何以落到这样一人身上?
    他的父皇终究是老了,当年纵横睥睨,却也有耽于美色的一天。
    十五岁的太子殿下落在当年的内阁首辅身上的第一眼,徒生纵横的欲念与不齿的恶意。
    当年的内阁首辅一概不知。
    垂首行礼的时候露出一截衣领处雪白的脖颈,乌发白肤,被蹂躏过的唇,一截宽大官袍掩住的伶仃细腰,比女儿家还要勾人。
    这般放荡的模样,是同先帝在寝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太傅说,赵嫣一手遮天,先帝去后,内阁更盛矣,内阁一制是大楚立国之本,若非民意,不可擅动。
    “陛下能忍辱负重,乃大楚之幸也。”
    后来这一根钉子果真扎进眼中整整三年,拔不得动不得。
    人在失势的时候无暇欣赏美色,再漂亮的皮囊在日渐的羞辱中也变成了一张恶鬼的皮,恨不能饮其血肉。
    直到永历三年,这根钉子被拔除。
    连根拔出的还有腐朽的内阁一制。
    皇权真正归附天子,盛大的权力终于被揽在手心。
    天下的百姓,锦绣的山河,表里寸归于十七岁的年轻帝王。
    楚钰为权势而生,他是太后与先帝亲手打磨出来传承江山的利器。
    他们为他砍除了阻碍前行的荆棘丛,包括他的生母。
    大楚庙堂之上的天子,父是君王,母非生母,后世史书记其晚年自云“无父无母。”
    无父无母,即无情无泪。
    历朝历代的君王,哪一位不是人人敬之畏之,却无人敢爱之。
    宣帝少年时候刻薄狠戾的性子并非毫无由来。
    楚钰一脚踏进大理寺的囚牢时,他知他眼中的钉子成了弃卒。
    而这枚弃卒终于沦为掌心中的玩物。
    于是一身艳丽的皮囊终于入了得势的帝王眼中。
    无人可窥视的黑夜中,怀中被糟践的人昏迷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只要手掌用力,这纤细的脖颈便断了,死的时候必然如断颈的天鹅。
    死不瞑目的眼中映着年轻帝王无情的脸。
    楚钰在散去的情欲中觉察出了遥遥未至的危险。
    或许他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三年前种下的因还未生根,能就此掐灭在掌心。
    赵嫣在他身下疼的可怜,额发皆湿,昏沉喊了句,“娘,我好疼啊。”
    渐渐拢住的手掌再动弹不了半分。
    楚钰从未心软,如今却像被纂住了手脚。
    到底留了赵嫣一条命。
    楚钰将赵嫣判进了刘府,后来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他在大理寺犹豫未结之事,上天替他作结。
    短暂一瞬的窒息与茫然之后,关于赵嫣的一切就此长埋。
    而他从未想过赵嫣会是十一。
    赵嫣身上淡淡的药香,终于与十一身上的药香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像幽冷的云苓。
    急风骤翻金樽,清透的酒液濡湿了案前的薄纸。
    雕窗闭合,珠帘晃动,正殿内一片狼藉。
    猩红的血迹一滴滴坠在玉砖上,渐渐干涸。
    第一百零三章
    “他这一路背着你走了十里路从小周山过来,两只脚都被碎石磨破了。”
    “朕身边有十名影子,你日后就叫十一吧。”
    举着风车的小姑娘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漆黑的冷夜上空有明月。
    楚钰在深井中能听到上方裂帛声混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十一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下了井中,冰冷的手指牵起他的手,手指有些颤抖。
    他们沿密道一路逃亡,十一带着治疗他眼伤的草药。
    他的肩上有一道为救楚钰而生的狰狞箭疤。
    观音庙前燃着篝火,篝火上是十一烤的漆黑的红薯。
    “他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到底姓楚。”
    琼楼殿宇被夜色投下一道幽谧而阴诡的影子。
    远看去就像一座巨大的墓穴。
    殿内疾风乍起,炭盆中燃烧着跳跃的火。
    火舌吞噬了一团揉皱的外衫。
    天子布满血丝的眼倒映在明亮的玉阶上。
    十一从头到尾都不肯同他说话,原是刻意隐瞒。
    小周山春猎凶险之至,秦王为何放心将他托付于赵嫣?
    非但将自己的金刀给了他,甚至后来问道十一的情况时候冒着欺君之罪替赵嫣圆谎?
    楚钰猛然想起来浮鸢拐带赵嫣于醉红楼那一遭,也是秦王带走了赵嫣。
    那时他并未深思过。
    赵嫣没有道理救他。
    扶持一个比他更好掌控的新帝,比救他要容易得多。
    赵嫣把一朝天子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让他死的太痛快了,他应该掘墓焚尸。
    可惜赵嫣没有墓。
    楚钰沉冷的眼盯着自己手心割裂的伤,一股令人齿寒的恨意渐渐浸透四肢百脉,如同附骨之蛆。
    或许这生出的恨意是为了掩饰住仓皇,或者别的什么一旦揭开便不可遏止的东西。
    他同赵嫣明争暗斗整整三年,赵嫣到死仍然将他一军,让他不得安宁。
    原来这三年他从未赢过赵嫣。
    正殿外积雪映着灯花,急风迷眼,红梅落尽。
    寂静的长廊中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朱旻盛穿过晃动的珠帘,躬身而至,殿内的血腥味已覆盖住浮动的暗香。
    “陛下,那二人已走,奴才来复命。”
    朱旻盛见一身明黄的天子在遍地狼藉中头也不抬道,“朱旻盛,滚出去。”
    皇帝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在北风中明灭的炭火,直到最后一片衣角被焚成灰烬。
    朱旻盛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道,“陛下,奴才为您唤太医来。”
    楚钰竟是笑了。
    他好的很。
    哪里需要太医?
    “程大人还在外头立着呢。”
    年轻帝王声音有些沙哑。
    “他来做什么?”
    朱旻盛拱手道,“程大人说,有关史书和赵大人的一些旧事,想呈给您过目。”
    楚钰眼中一片血雾,“让他滚。”
    朱旻盛略犹豫道,“陛下若是不见,程大人说一直在那处候着。”
    “那就让他一直等着吧。”
    于是程沐便一直在红墙外候着。
    日暮月升,雪落雪停,身着厚裘的宫人来来往往,史官双肩落满红色的梅瓣与如云的碎雪。
    双脚已无半分知觉,眼中的执拗却未曾褪去半分。
    宣帝三日称病不朝,驱逐宫人,正殿门关紧闭。
    朝野上下流言不绝。
    第三日亥时,正殿大门从里打开。
    红衣大监怀中抱着刻花卉纹路的四方手炉,身后小监替他撑起了伞,青花伞顶上皑皑一片雪白。
    “程大人,陛下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