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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官帽椅上,老夫人正一言不发的垂着眼,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表情,浑身上下肃穆的气氛更让人猜不透现在她心底的想法。
所有的仆从都谨慎地向后退了半步,在这暴雨前最后的宁静里,所有人都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就像死囚的最后断头铡刀,现在,脖子已经被按在断头铡上,旁边的刽子手磨刀霍霍,死亡已经逼近了后脑。
而比正厅的寂静,更恐怖的,是比死还寂静的书房……
除了最开始老夫人带着被赶出来的大夫压上门时,骤然砸在门框,“哐当”一声碎裂在地的花瓶声。
整个书房,便彷如被死神笼罩的寂静之地,安静得一点风声也没有。
而这安静,也在越来越长的时间里,逐渐使每个人的心,越坠越深……
而就在那深渊的谷底,薛行简正一个人坐在逆流的一边,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他,无尽的寒冷驱散了所有希望。
他第一次感到从头到尾深浓的无力感,与难以摆脱的自我厌恶……
名声?官位?有便好,没有也罢,声名财色,也并不能使人真的幸福……
而他的幸福,系着他一身幸福的那个人……他靠在书架高低错落的阴影里哂笑,他怎么能让她知道?让她伤心、难过……可又怎么能不让她知道……
他闭上眼睛又快速睁开,那种如跗骨之蛆的屈辱感,和一闭上眼睛如蚁附膻的恐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撕裂他的血肉。
书架上的心经就在他眼前,那是她的书,上面还有她清隽的笔迹……指尖本能地伸出,仿佛要去抓救命稻草的溺亡人,他眼底的光刹那间闪了闪。
而很快,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他猛地缩回手。
眼底的光倏地一灭,整个人彷如瞬间起了一阵战栗,“咳咳咳——”
干裂的喉咙仿佛堵了一滚浓烟,肆无忌惮地撕扯着他的肺腑,他不由压低了身体,“咳咳咳——”
而恰在此时,昏沉的眼前突然现出书本微微泛黄的封面,行简一愣,上面的“心经”二字却确确实实是她的笔迹……那一笔一划,他都早已烂熟于心。
仿佛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呼吸一屏,目光不由顺着那垂落在书册旁的宽大衣袖向上看去。
下一刻,不知从哪来的力量,薛行简猝然起身,转身便要往外走。
明玉眼底一痛,颤抖的指尖几乎要握不住书册。
她没有拉他,也没有拦他。
“怀瑾……你不要我了吗?”
他猛地立住。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轻飘飘地好似没有重量的羽毛,却每一字都似有千斤重,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明玉一步步走向他,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他本能地便要挣扎,明玉叹了一声,仿佛先前的那一句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怀瑾……”
僵硬的脊背蓦地绷直,他没有回头,却也没有再推开她。
明玉将头埋在他的肩窝,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
仿佛所有的痛苦,不需言说,她便都懂,所有的宽慰,不需表明,他都知道。
时间静静流淌,日光缓缓漫进来。
在这一方室内,只剩他们二人,相依相立。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许久,又仿佛只是一刹,薛行简突然转身。
眼底的血丝闪着沉然的光,颤抖的双臂有力地抱住了她。
明玉闭上眼睛,用力的抱住了他。
浅薄的日光落在地板上,已经临近傍晚了,午后的暑气散去,阴凉的底色悄然攀上书架。
薛行简就靠坐在两列书架之中,低着眼咽下她一勺一勺喂来的软粥。
明玉坐在他身边,“你之前,与我讲鲛族的故事——
“鲛族的公主宁愿化作泡沫也要保守对爱人的秘密,之前你对我说,甘愿做我的鲛族公主。”她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现在,我可以为你做同样的事。”
他面色一变,原本便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瞬间惨白,“婉婉——”
“怀瑾。”
她却不容他说完,指尖抵上他的薄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需要自责,异位而处,你会为因此而嫌恶我吗?”
他眼中的光猝然亮起,明玉看清他拼命否认的意图,一直紧绷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松下来,“我知道,你会尽最大的可能来保护我——
“怀瑾,我这一生都无法再孕育孩子,这是我的遗憾,我不想把他……也变成你的遗憾,无论郑敏月如何,郑家如何,都不值得你手上染血……
“你会一辈子迈不过去的……怀瑾,你的心,其实很软,软到不容你自己做出任何伤及无辜的事情……”
她抚过他的侧脸,眼底矍然的光仿佛能驱散一切黑暗,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早已渗入无声的默契里。
如果真的扼杀那个孩子,他会一辈子活在罪恶之中,他不会怪任何人,甚至会为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