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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低沉而温雅,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朝野刚刚经历过变动,正是人心四浮的时候,只因前不久长公主领兵控制了整个都城,才暂且压住了局势。何况,女学方兴,民间基础未稳,此时兴起变故,只怕横生波折。
“圣人尝云,过则勿惮改。陛下既已知错,又能认错,便该担起这错的责任来,长公主为您撑了十四年的天下,现在轮到您庇护她了。”
他信手拿过他手中的奏折扔到一边,道:“您也该看到,这次的谋划,非一日之功,而是十四年步步隐忍的布局,在这局里,也非一人之功,而是无数英才的合谋。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陛下既然抬起了头,便该继续向前走,而不是踟蹰不前。”
话音落地,仿佛有回声突然从四面八方而来,空荡荡的殿内,一瞬间被某种情绪填满。
他从地上撑着站起来,鬓角的碎发从耳边垂下来,
他向皇帝伸出手,唇边的笑容始终温和。
萧启下意识地看了他的手一眼,又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向上,直到对上他漆黑坚定的双眼,他的心也仿佛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一股澎湃的力量霎时间油然而生,冲上他的心底的礁石。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薛行简唇角一勾,立刻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坚定的力量,霎时透过皮肤穿透血液递了过来。
萧启怔了怔,而行简已经放开了他,他拿过放在一边的官帽,理了理褶皱的官袍,“衙署的事还没完,臣便先告退了。”
言罢,他微一躬身,便要往外走,而萧启似陡然回神般,本能地便开口叫住他——
“老师!”
行简回头。
他似有几分难以启齿:“现在是午膳时间,朝里的事午后再议也不迟吧,老师不如在宫里用过膳再去吧。”
眉头微挑,行简眼底闪过少见的几分难以置信,皇帝竟然还是个这么能黏人的孩子——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黏他姐姐的……
他低了头,“臣还要出宫一趟,所以就不留了。”
“出宫?是太夫人病了?朕让御医和你一同去!”萧启立刻追上。
“不是。”他沉然否定,唇边的笑意陡然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随后却似无意而又无比顺畅道:“臣是要去公主府,陛下要一起吗?”
☆、决定
画屏重掩,帘幕低垂,烟罗仿似最轻薄的雾霭,袅袅曼曼地拂在衣襟上,落在指尖。
镇国公主府内,明玉半倚在软榻上,正不动声色地拖延着喝药的时间。
对面的寒碧,却难得的有耐心,一边用通碧的瓷勺搅着碗中的药汁,一边道:“您这病拖了几天了?在宫里的时候您说怕打草惊蛇不让太医来瞧,现在回到府里又不肯喝药,”
“只是轻微的头疼脑热,养养就好了,药喝多了,才伤身。”她理所当然得云淡风轻,只是微微苍白的面色还是泄露了此刻的虚弱。
寒碧叹一声,“您这样,婢子只有找薛中书来劝您了。”
“他现在忙得很,战局方定,正是要准备大清洗的时候,启儿压不住人,他怎么可能抽的开身。”她向后一仰,直接歪在榻上,倒有几分债多不压身的豁然来。
若换往日,寒碧定要揶揄她话里的那几分酸意,可到今日,却难免五味杂陈,她也许多年不曾见殿下露出这样放松的神情了,就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地般的释然,想到这里,舌尖不由又泛起几分心酸。
而就在她踌躇着打算再劝一劝的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声陡然从身后传来——
“看来,你心里很想念我。”
明玉闻声抬头,珠帘响动,一道白色的人影由远而近,清雅而从容,正是薛行简。
他笑着走近她,就势接过寒碧手中的碧瓷碗,挨着她坐下。
明玉支颐看他,“衙署的事都结了?”
他舀起一勺药汁,试了试温度,摇头道:“还未,不过现在是午膳时间,我把事情压了压,向后推了半个时辰出来。”
她继续看他,明知故问:“为什么要推出半个时辰来?”
唇边的笑意一深,他端着碗凑近她,“我心里挂念你,总要来见你一面,才能安心处理后面的事。”
他眼底的光温柔得似能蛊惑人心,能引出人心底最原始的情感来。
明玉看着他的眼睛,一边在他递来盛满药汁的瓷勺时,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一边道:“文人一张嘴,都是说的好听。”
行简失笑,却更靠近她一步,“那夫人是想要我身体力行?”
不知道他今天是存了什么心思,偏穿了一身平日鲜见的白衣,君身三重雪,连眸底的光都清澈的如梅映冰泉。明玉心念一动,陡然间向后一退坐起身来,却是一言不发地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仰头,将乌黑的药汁尽数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