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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书架前的长几上,香烟袅袅升起。
几前跪着蓝衣翠带的侍女,那侍女轻手轻脚的将几上的沉水熄灭,便听身后一道低哑的女声突然唤她:“什么时辰了,寒碧?”
“刚过了未时。”
她来到藤椅旁,将热茶送到女子的手边。
浅碧的茶杯,鲜红的丹蔻,藤椅上的女子一身深红绛紫,衣饰间多绣暗纹,鬓间一尾白玉钗,雍容而不失清雅。
萧明玉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楼下都说了些什么?”
“起初是议论这次春闱主考的人选,后来讨论郭太傅的谥号,陈二少爷提了文正二字。”
她抿了口热茶,眼底是尚未褪尽的疲倦,“文正?”她声音顿时一厉,“呵,不仅行二人也二,也就仗着还练过几年武,才没让他爹把褪给打断。”
连同为三朝元老的郑冲都只敢上折子请封文襄二字,他倒是上赶着给人做筏子。
“夫人消消气,二少爷少时在宫中伴读是郭太傅给开的蒙,自然有几分孺慕之情,他又是一向的心直口快。蔡臣刚回了婢子,郭家最近大开府门,这楼下厅堂内倒有半数以上都去吊唁过老太傅。”
“呵。”她冷笑一声,朝堂上的人不是事不关己便是假公济私,外头这些书生也一样。
仰慕圣贤?不过是冲着郭家去的。
朝上的人装哑巴,朝下的人逞能耐,到头来,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她揉了揉眉心,“行了,回吧。”
“是。”
将杯盏搁下,寒碧来替她披上披风,恰在此时,楼下蓦地爆出一阵喝声——
“终究是陛下年少,才容人把持朝政十年,老太傅一生为国为民,若不能得谥文正,我们就去朝阳门静坐!”
空气顿时一静。
明玉蹙眉。
而紧接着,楼下便响起暴风雨般的应和,一片哄乱之中,好似有几十张嘴同时呼喊,毫无间断。
她面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挑帘,推窗——
楼下乌压压一片脑袋。
她声音发冷:“去叫蔡臣来。”
“是。”
眼神如刀,明玉缓缓扫视过厅下的一众书生。
这些面红耳赤,高喊着为国为民的脸,忽然间,便无比巧妙地与朝议上那些沉默的老脸重合在了一起。
眉头下意识蹙起,眼底涌起层层叠叠的阴云,屈起的指尖扣在窗弦,究竟是谁……在刻意引导这些考生……
“赵兄说得对,若是陛下主政,绝不会允许老太傅如此凄凉收场!”
“对!”
蓦地,她眸光一闪,厅堂的角落猛地立起一个面色铁青的少年!
——陈碌!
不好——
“寒碧,快让人拦着他——”
“砰——”瓷器碎裂的声音瞬间在地上炸开。
明玉一惊,立时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
遥遥地,从同一个角落,站起来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
那是个衣着普通甚至有几分寒酸的书生,阅美无数的长公主却微微眯了眼。
他从陈碌身后走出,白净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他声音沉静:“老太傅尸骨未寒,诸位便要令他老人家沦为不忠不义的佞臣吗?”
哗众取宠?
她屈起食指敲在窗沿,果然,楼下立刻有人反驳:“哪里来的哗众取宠的小人?!我等不惜生死,还惧你一个信口雌黄之辈不成?”
他面色不改,语调也依旧不紧不慢:“你们不须畏我,却还该畏天,畏地,畏义。”
他每说一字,便向前一步。
沉静的面上是如冬日匕首一般锋利的坚毅,竟迫得所有人不自觉的后退。
容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步步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先帝龙驭宾天之时,长公主亲至庐阳请老太傅出山,更与陛下多年倚重。如今你们却要以他老人家的名义离间天家,戕害社稷,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又有什么脸面提文正二字?”
她敲在窗沿上的食指一顿,离间天家?呵,多少世家便是从中牟利,莫非这个书生,是要反其道行之吗?
“可——”
他断然道:“长公主于十年前临危受命,辅政至今,朝局稳定,政治清明。陛下亦受圣人教导日渐成年,这么好的局面,正是我等报效之时,为什么——”
他刚硬的眉眼突然现出几分痛惜的柔软,明玉一愣,那柔软中忽然闪现的赤子忠诚瞬间击中了她。
他说,“——为什么要毁了他呢?”
“夫人?”蔡臣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她一怔,仿佛骤然从梦中惊醒……
须臾,她定了定神,抬手示意他上前。
楼下的那个人面容白净,眉眼清俊。
虽只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袍,此时独立于衣锦冠玉的士林之中,却令人不敢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