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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枕在他的腿上,身上盖着他的大衣。
而他坐着睡着了,双手抱胸,眉间紧锁。听说这样的人戒备心很强。
毕然躺在他腿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也闭上了眼睛。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可以被这样的天之骄子捧在手心里。
*
在医院的日子,仿佛与外界完全脱离开。
一周后,俞淑芬渐渐有了放疗反应,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还伴有呕吐。
谢淼送来的营养餐根本吃不上几口,有时候吃下去也是吐个精光。
眼看着人一天天瘦下去,向来乐观的蒋萍也是是一脸愁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能吃能喝才能有力气和病魔斗争,才有机会战胜病魔。
不过,俞淑芬本人还挺乐观,她甚至在病房里主动挑起轻松的话题,“蒋萍,给我说说你儿子吧?”
一旁喝水的薛榅有被呛到,毕然在他背后拍了拍,“你都三十岁的人了,喝水不能慢点吗?”
然后她傻缺地问了一句,“妈,你打听蒋阿姨的儿子干什么?”
俞淑芬开玩笑道:“妈给你留条后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个人心知肚明了。
只有毕然急着跳出来,“妈,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你就算有这种想法,你......你也别当着薛榅的面说出来啊!”
薛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觉得阿姨的想法可行,不如你考虑下?”
薛榅这种反应落在毕然眼里,那就是通敌、是叛变。
她忿忿道:“叛徒。”
蒋萍乐呵呵道:“那就讲讲我儿子小时候的糗事吧。”
薛榅弹了弹杯子,向她发出警告:“慎言。”
俞淑芬坐在病床上笑道:“对对对,孩子要面子。”
薛榅对接下来的内容实在是很难产生兴趣,站起身来喊毕然,“走了。”他想或许两位母亲更需要单独相处。
“去哪?”毕然问。她直来直去惯了,可不知道三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薛榅边走边道:“散心。”
“你是不是吃醋了啊?”毕然跟着他跑出去,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我跟你说你这人反射弧太长了。刚才我妈打听蒋阿姨儿子的时候你就该吃醋了。结果你竟然在蒋阿姨打算说他儿子糗事的时候才有反应,难不成你也有糗事想分享?”
“那我洗耳恭听啊!”
“你最后一次尿床是几岁啊?你妈打过你吗?你被老师揪过耳朵吗?你上学有没有暗恋的女生啊?”
薛榅不悦道:“没有!都没有!”
*
俞淑芬既然把话挑明了,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同蒋萍说。
自这天下午,两位妈妈在病房里头敞开心扉交流过之后,关系便又更亲近了些。
唯一令俞淑芬遗憾的,大抵是她既拖累了孩子们,也拖累了亲家。
但同时,她对活着也更多了几缕渴盼。
*
腊月二十九。
远在菲律宾打工的薛士秋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国”了。
回国后,他特意来了趟医院探望亲家母,不,探望邻居。
这是礼数。
第57章 你这人不行。
彼时,俞淑芬的腿脚已经不是很方便了,出行都得靠轮椅。
今天天气很好,上午照完射线,毕然推着母亲去医院草坪上晒太阳。晒太阳的病人很多,有和母亲一样坐着轮椅的;也有腿脚利索的,偶尔还能来个高抬腿,展示他身体健朗。
母亲穿着加厚棉衣,但蒋阿姨还是给母亲戴了顶绒帽,盖了条薄被。
太阳自东方升起,大地铺满霞光,草坪上缀满露珠,莹莹滴没在尘埃里。
天很冷,阳光却明媚。稀疏的枝干上没有一片叶子,毕然抬头直视太阳,阳光浓烈刺眼。
只一眼,她这眼睛里就噙满泪水,几欲失控。
她想,如果母亲没有生病该多好?
*
薛榅早上接了父亲一起来医院,带了些礼品。刘秀秀的丈夫告诉他们,三个人去草坪上晒太阳了。
薛榅和父亲穿过住院部东边的门,隔了很远就看到她们。
阳光和煦,背影柔和。
薛榅拿起手机给她们拍了张照片。
他不想错过这,往后几十年岁月里都不会再有的同框。
身旁的父亲微声叹息。
人这一生,短暂又仓促。
握不住的指尖沙、带不走的身后名以及留不下的往昔,一场过眼烟云。
薛榅把拍下来的照片发给毕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毕然掏出来看了一眼。照片里的三道背影披着五色霞光、轮廓柔软,无端入了镜的行人和景物被虚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