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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比我难过。”
“你?”毕然干干地挤出一个字,嗓子火辣辣的疼。
“诗人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大概是盼不来春天了,但我还是想葬在春天里。万物复苏,我想埋葬在花海里。这辈子做个浪漫死鬼,下辈子我想做个浪漫诗人。”
许是感同身受,毕然定定地看着他,他很馋棒棒糖,嘴巴里唆出了口水声,像个三岁的低智孩童。
原来死亡真的这般接近。
能到这里来的人,都是在排着队,等待着先后死去。
看吧,死都要排队。
斜上方被雨水阻隔断的、隐约可见的【肿瘤医院】四个字,像刀子剜着人心,一刀一刀,直到断了人所有的幻想。
人总要经历死亡。
自己死去或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去。
一个年轻的女人追过来,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棒棒糖,扔在地上,棒棒糖滚啊滚,滚到了毕然的脚边。
年轻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爸,你这样会死的。”
然后,她对着毕然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我爸糖尿病晚期,你给他吃糖?”
男人拉住年轻女人,喉咙呛了风,剧烈咳嗽,边咳边道:“跟她......没......关系,我......自己......想吃的,我都......7......年没......吃过糖......了,早晚是......要死的。我......就......就尝一口。”
“爸。”女人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这才该是悲伤的情绪表达。
但毕然哭不出来。
男人扶着她,颤巍巍的往前走,毕然这才注意到,他已经瘦到皮包骨了。而他因为糖尿病晚期的各种并发症,咳嗽到失禁,棉裤湿了一片,甚至还在往下滴,他双腿叉开一些,步履似鸭蹼。
这便是将死之人。
男人蹒跚几步,又回过头来,天空仍在下着雨夹雪。
雨水连成线,虚化着这个世界。
男人颤着声道:“姑娘啊,死亡并不可怕,叫我们这些离世的人真正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些留在世上的至亲。”
他身旁女儿的肩膀开始颤抖,泪如雨下。
“孩子,活得洒脱些。”
像是对毕然说的,又像是对自己的女儿说的。
毕然不能明白。
失去这世上她唯一珍重的人,如何还能活得洒脱?
男人的女儿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缓和着提醒道:“你电话响了好久。”
毕然这才掏出了手机。
*
薛榅来电,十九个未接。
原来,她已经走神了很久。已经十点半了,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着急了吧,毕然想。
天空下着雨,下着雪,每一滴雨水、每一粒雪花都在告诉她,她今天自己一个人来取报告是对的。
她这样的苦命之人,不该拖累任何一个好心人。
上司、老师、朋友。
她喜欢的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只是尚未开口,就听薛榅冷声道:“在哪?”
毕然平静道:“回公司的路上。”
听到电话里她的声音并无异样,他舒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怎么不接电话?”
上次那样的事,像噩梦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
张远出来后一直混迹在北城。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疯魔?
毕然平静道:“挤公交没听到。”
“不是让你等我?”
毕然沉默不语。
薛榅想说她几句,转而一想,罢了,她不喜他说教。
他缓声问:“阿姨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毕然的心一抽,钝生生地疼。但她只是回答:“没什么大事,就是正常的颈椎病,慢性病,急不来的。”
甚至刻意添了点欢快的语气在里头,生怕被他识破了谎言。
薛榅倒也没多想。
“嗯。到公司后,来趟我办公室。”
薛榅在前面路口调了头,雨刮器不住地刮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其实,再开十来分钟,他也就到医院了。
他劝自己,她还小,任性就任性些。
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薛榅驱车返回公司,在办公室等她。
*
毕然捡起地上被年轻女人扔掉的棒棒糖,连同嘴巴里没吃完的那根,一同丢进了垃圾桶。
日子总要往前过。
只是这工作不能干了。
既然他在办公室等她,她便去向他辞职。
毕然终于明白——
一个女人的成熟是从经历她的第一个男人开始,而一个人的成熟,却要从遭遇了家庭变故开始。
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