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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病都赶早。
她没坐,心直直地跳,表情严肃,“医生,麻烦您看看。”
像是等待一场宣判,一场罪行的宣判,是锒铛入狱还是无罪释放。
全凭医生一句话。
医生一张一张地翻看报告单,毕然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面部表情。试图从医生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中,提早获取审判结果。
哪怕提前一秒,一秒也好。
全部报告单看过之后,医生又把核磁共振成像的脑部拍片投射到专用灯上看了一会儿。
全过程中,医生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医生看了多久,毕然也就提心吊胆了多久。
医生问她:“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毕然心里很慌,指尖冰凉,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我妈妈。”
医生又问:“患者本人来了吗?”
“没有,她上班去了。”
医生扫她一眼,“你多大了?成年了吗?家里还有别的亲属吗?”
毕然隐隐有种不适感,顿顿道:“我过了年就二十三了,我还有个爸爸,但是他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医生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的家庭情况,以及她将要独自承受的一切。
医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似是感慨,似是怜惜,“23,还是小姑娘啊。”
“母亲这边还有别的亲戚吗?或者你有男朋友吗?”
毕然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大片阴影是个很不好的结论。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究竟很不好到哪种程度。
或许说,仍抱有一丝期待、一丝幻想。
毕然紧张得不得了,手不住地发抖,她再也无法沉心等医生问下去了,颤声问:“医生,我妈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医生看着她,平静道:“考虑颅内肿瘤,情况不是很乐观。”
那一瞬间,诊室的格栅灯仿佛突然坠落,砸在她的头上。天旋地转,她呼吸停滞,仿佛被塌下来的天和不断上升的地面卷进了没有边际的罅隙里、巨大的漩涡里,被吞噬、被生生活埋。
这个世界离她越来越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然而,她只是跌坐在医生面前的方形座椅上,胸口起伏,她失去了情绪的感知。
白色的光慢慢升起,人影在她面前重现,她又活了过来。
还不如死去。
她知道悲伤,却不知如何来表达悲伤。
不过是个还未出校门的小姑娘。
医生经手了太多复杂病例,对于患者以及家属的情绪早已麻木疲软。然,这么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还是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吩咐身边的实习医师给她倒了杯水,然后缓了缓,才道:“肿瘤的位置不太好,可能没有办法通过手术切除。你需要尽快带患者入院,我会联系其他专家会诊。”
毕然眼眶红了,但她没哭,她从来不哭。
医生又问:“患者有医保吗?”
毕然摇了摇头。
“商业保险?”
毕然依旧摇头。
好像除了摇头,她什么都不会了。
二十二岁的她,没有体检意识,没有保险意识,也没有死亡的意识。
毕然不知道怎么走出的骨科。
她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握着口袋里的两根棒棒糖,糖在融化,她的手在发抖。
肿瘤,和死亡一样,昨天离她很远。
今天离她很近。
*
毕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失去了分辨方向的能力。
她到处乱走,漫无目的。
想逃离这个世界。
却又逃不脱这个世界的禁锢。
直到经过来时的台阶,小女孩已经不在原处了。她坐在小女孩坐过的地方,拆了根棒棒糖放在嘴里。
糖是苦的。
雨势很大,风在呼啸,而她很冷。
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一个50岁左右的穿着加厚保暖睡衣的男人在她身旁坐下,声音虚弱,“我也想吃。”
毕然这才红着眼睛抬头看他,男人指了指她手里的棒棒糖。
毕然愣愣地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他。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坐着吃糖。风雨吹乱他们的衣服、头发,斜斜的雨雪浸潮了棉衣。
落魄潦倒。
惨淡黑暗。
“你怎么了?”男人问。
毕然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晓她的软弱,生活带给她的,不论是什么,她一个人扛。
男人舔了舔她给的棒棒糖,声音很轻,却也直白:“是家里人检查出了绝症?”
毕然这才点了点头。
“能在这儿坐着的,每天要有七八个人。不是自己得了癌症,就是比自己重要的人得了癌症。你是至亲,我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