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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明明闻人椿是在对小梨说话,小梨肚中的娃娃却像是听懂了,咕噜翻了个身。小梨倒是习以为常,闻人椿却吓得倒退三步。
    真是奇异的感觉,却好像——并不陌生。
    “不累,只是走不快罢了。”小梨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生怕衙门不识趣的人又要从哪里窜出来,她想她不能走、得守着,便搀在了闻人椿的胳膊上,“小椿姐,你还想吃些什么?”
    闻人椿受不惯呵护,尽管还想走马观花地串几条街,却是找了家邻近的面摊子坐了下来。
    她先是给自己点了一碗青菜面,又见跟着的女使小厮们身材单薄,便将钱袋子丢给煮面的大娘,逼着他们也一人点了一碗。
    女使小厮起初是不敢坐下的,怕逾越了规矩,被主君晓得受惩罚。
    闻人椿却板起脸,说他们是不是只想吃珍馐美味,嫌弃清汤挂面。
    于是推脱不得,围成一桌,在面汤的热气之下,有人开始讲东家长,有人接上西家短,到后来竟是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碗都空了,才有人想起要谢闻人椿,而后接二连三地跑到这一桌鞠躬,说新年里的讨巧话。这可比他们给霍钰、给许还琼说的真心多了,闻人椿的脸上都冒出了不好意思的羞红色。
    “可怜我攒的钱呐。”闻人椿冲着小梨做了个怪表情,她虽嘴上不舍,脸上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
    小梨甚至隐隐觉得,没有霍钰在身旁护着的闻人椿好似更开阔、更豁达了。
    她是不是想要离开。
    太沉重的话题,小梨不敢轻易开口。
    结账之时,陈大娘隐约看到雪白皮毛下覆着的一块疤。她是见过闻人椿的,知道闻人椿是霍府的娘子,也知道闻人椿是从渠村被救回来的苦命人,更知道王衙役急着见她。没想到她已养回身子、换上矜贵娘子的衣袍,教人一时半会对不上号。
    王衙役求过陈大娘多回,见着闻人椿一定要打听拐卖之事。可陈大娘对着那副干净的眼眸,实在无法开口。
    小梨也不准她再开口,她顶着肚子挡在小椿面前:“大娘,您的面是真真好吃。我一定回去禀告主君,让他给您留意留意,若能给您排个遮风避雨的铺子,往后生意一定愈做愈好。”说罢,架着闻人椿就要往人头攒动处去。
    “走啦,去瞧瞧那儿有什么新鲜事!”半两面下肚,竟让小梨脚下生风。
    闻人椿满头雾水,脚步拖沓:“方才的大娘到底想说什么?”
    “一定是见小椿姐菩萨心肠,希望小椿姐新年行善事,给她捐些银两吧。不过她老实,小椿姐也老实,还不如我说开了,直接请主君帮忙。”
    “不过是几个钱,何必事事要他帮忙。”
    果然。
    自打小椿姐与主君从明州回来,小梨已不是头一回听她冒出这样的言辞。她不想倚靠他,可夫妇百年,不就是彼此倚靠同舟共济吗。
    如此说来,还是主君与大娘子更似天生一对。
    闻人椿的牢骚点到即止。她垫着脚,专心研究起人群前头的事情。那里竖着布告栏,不过大过年的,一般只会张贴芝麻大小的事情,譬如代人写家书、为家宅祈福。便是有,衙门也不会允许什么牛鬼蛇神、或是穷凶极恶的东西耽误了一年的好兆头。
    而此刻,正是有人寻了衙门的漏洞,紧着时间贴了张状纸——告官商勾结,拐卖民女幼儿。
    显然,状告之人并非文豪大家,可也绝对不是无所事事博人关注之辈,短短几句,乃是泣血之作。
    女使看得比闻人椿快一些,心中暗叹不好,拉着闻人椿便往人群外头走。小梨也是个眼疾手快之辈,捂着自己的肚子忽然喊不舒服。
    闻人椿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去瞧状纸,到底是人命关天,她只好先去顾小梨。
    马车还未牵来,小梨似是好了不少,她搭着闻人椿的手背,徐徐走着,再不敢往人群熙攘处去。
    闻人椿叹她的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真叫人琢磨不透。等见了马车,连忙将她送上去。
    “小椿姐,你不回吗?”小梨钻进又钻出。
    闻人椿理所当然地摇头,她又没有怀孩子。何况今宵难得烂漫,她不想浪费在深闺之中想些无用的东西。
    也许今日游得痛快了,思路也可跟着清明利落。
    “不必担心的。”她替小梨扯上门帘,“还剩两个女使、一个小厮,能出什么事儿啊。”说罢,她使了个眼色给车夫,“梨小娘有孕,你可要驶得稳当一些。”
    与小梨分别后,闻人椿背着手一人走在前头,似是无心散步,可绕着绕着,又绕到了布告栏前。
    女使看出她是故意的,一左一右扯着她的手腕哀求:“春小娘,这新年讲究新气象,咱吃些甜的、听些乐的,那血淋淋的实在不好看啊。”
    “那是苦命人的血!若能好好过年,他们犯得着这样?”她反问,挣脱了就要向前去。虽然没有看几眼,闻人椿却觉得那张鲜红的状纸会将她引向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