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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换上了正式的洁白的狩衣,乌黑的高帽戴在他的头上,他凝神望向了天空的远方,在那个方位上,是他居住房屋的方向。
“安倍大人,”小心跟在他后面的宫侍疑惑于他突然的止步,“您有什么事吗?”
“啊不,”晴明回过神来,他笑着解释道:“很少能看见今晚这样圆满的月亮呢!”
宫侍随之抬头,见到了皎洁的圆月,他也随即陪笑起来:“是啊,今天晚上的天色很好啊。”
一双暗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晴明的身影,其内流露出怨毒与憎恨的意味,晴明似有所察,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某个方向扫过,见其中早已是空无一人,只有残败的枯叶作堆。
晴明也不以为意,他面上一笑,甩开过长的衣摆,继续往着这座人间中最尊贵的宫殿的中心处行去。
…………
月中,满天繁星,夜空华彩明亮。平安京的朱雀大街上已然恢复了安宁,举着火把的兵卒们没有再见,之前宫中妖狐的事情震动了一整个的京都,天皇在宫内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命令,指使阴阳寮与军队全力彻查。宫中的某位夫人在此次的事件中受到了惊吓,落血流产以后,才被人发现是怀了天皇的子嗣。这等的恶事,更是坐实了妖狐作乱的真实。
但毕竟只是古代的环境,这样紧急的戒备,在妖狐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以后,就被天皇叫停了下来,妖魔猖狂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只是这一次涉及到了那些贵人们,才会闹出这样大的风波。而这样的警戒也不能长久,上位者统治需要维护一个界限,就算是一个假象,他们也要维持下去。
城门很快就重新开放,检查的卫兵们也不如以往严格。但暗地里的搜查其实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军队们各回其位,重担都被放在了阴阳寮的头上。那一次的妖狐“逃遁”中,那些围攻的阴阳师们有不少重伤死去,可最为关键的芦屋道满,在直面那位大妖怪之后,竟然没有一丝受伤的模样——这无疑不是在说明这位敢于挑战誉满京都的安倍晴明的道满法师的强大。
二者在宫内的相处之中更是针锋相对,相比较于安倍晴明的安然,芦屋道满更具有进攻性。不管他们是在处理什么样的事物,除非天皇明令禁止下来,否则的话,他必然要去找安倍晴明挑刺。
“这种时候就准备回去,”芦屋道满语气古怪道:“连妖狐的踪迹也没能查出,难道你就不怕她再来宫中作乱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对天皇大人的安全根本就不在意?”
“道满法师你也实在喜欢偷换概念,”晴明摇头起来:“我之所以会离开此处,这不正是几次扰乱我作法的你最希望看到的吗?当然,我知道法师你不怎么喜欢我,可我还是愿意承认法师你的能力,可以击退妖狐一次,就足以再击退她第二次,有了道满法师的看顾,我还有什么能不放心的呢?”
晴明的神情里看不出一点他对于这位曾袭击过他的芦屋道满的不满,就像是面对着这宫内的其他任何一人一样,他笑得狡黠而自然,尽显风度。
芦屋道满的挑衅被不动声色地反转了回来,被怼到有些哑言的他心中又一次愤懑起来。而接下来晴明的话更是让他就快要彻底爆发开来。
“我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晴明微笑道:“当然是因为想要去处理一个对京都更具有威胁的妖怪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配去处理一些更弱小的妖怪吗?”芦屋道满简直就快要扑杀过来了。
“这是您自己的理解。”晴明以扇遮面,笑得无辜。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京都里出现了比起大妖怪还要来的可怕的威胁,”芦屋道满深吸了口气,看样子是抑制住了自己已然沸腾起来的情绪。
“不是在这里哦,”晴明目光流转,“天皇大人也知道,是延历寺那边遗留下来的问题。”
芦屋道满的心中仿佛有惊雷劈过,但他面上只是顿了下:“延历寺?什么延历寺?”
“时间也真是过的飞快,”晴明叹道:“当初在京都城外,香火日盛的延历寺,如今也已经从人们的记忆里完全褪去了。只是,即使是如此,也还是有不少有心人记得,多年前的那一场璀璨天火,持续燃烧了一整个夜晚……”
阴阳寮中负责天文记载的博士更是没有遗落这一次的异象。
芦屋道满躲在袖口中的五指收紧,他试图维持住自己方才的表象,他冷哼一声:“怎么,你是想说,那座荒废的遗址下面,难道还有什么被封印住的妖魔吗?”
“往更厉害的地方去想一想。”晴明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也像是对着好朋友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他悄悄地靠近过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芦屋道满面色扭曲,对于晴明的这番作态几欲作呕,他往后退出一步,吐出这样一句不配合的话来。
“是吗,”晴明十分遗憾道:“我还以为道满法师大人能够想起些什么来呢……毕竟,我看道满法师的不少法术里,像是掺杂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佛法呢!”
芦屋道满的脸颊抖动,他恶狠狠地看了晴明一眼,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拂袖而去。
…………
延历寺距离京都并不远,站在朱雀大门的城墙上,还可以眺望到那座已经烧毁的山峰上遗留下来的黑色的遗址,延历寺还在的时候,不少的高官贵人都愿意去往那里为佛祖添上一炷香,寺里香火鼎盛,不缺银钱,所以当初的众多佛像,大都镀上过一层金箔。
但现在,此方地界已经人烟罕至。
没人修剪的树木愈发葱茂,踩踏出来的进山的小路也被草丛覆盖,肆无忌惮的枝丫随意延伸,香火不再,这座山已经成为了动物们生活奔跑的乐园,人类绝迹之处,反而会越发透露出自然的生动。
计秋与晴明行于道上,他们换上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水干装束,没有往日的庄重,晴明将长发束在脑后,前方两侧有两缕垂下,比起狩衣之时的正式,现在的他多上一份出行时的干练;计秋却仿佛更喜黑色,他选出了一件加州清光挑选出来的暗色长衣,即使是这等山野之地,他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无法褪去的神秘之惑。
“你和玉藻前说过了什么?”晴明问计秋,他黑色的靴子踏过一颗圆形的小石头,碾过绿草上未曾蒸发干净的露水,面对着这一片空净的山林,迎着扑面而来的凉爽的气息,他怡然自得般闭上了眼睛,悠悠然问道。
“我威胁他会将他封印进一块石头里,”计秋勾起唇,伸手抬起了一支挡在他身前的枝丫,上面有绿叶飘然落下,擦着他的肩部,打着卷回归了大地。“我在未来曾听闻过一则未曾证实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