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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就集中在京都附近的州府无疑。何况纪宣灵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调查,反而如今身处大理寺的乐正淳近水楼台,方便悄无声息地暗中寻找线索。
    乐正淳没有理由不答应,只是他第一时间询问的,却不是这个案子的细节。
    “陛下既说此事与左相有关,为何又要让摄政王参与进来?陛下对王爷,是否过于信任了。”
    空气一瞬间静默下来,“这是朕的事……”
    “陛下的事,就是社稷的事,就是微臣的事。”乐正淳不卑不亢。
    纪宣灵眯着眼,忽然散发出一股压迫感,“乐正大人,莫要逾矩了。”
    他一向唤乐正淳的字,以此区分他们家两位乐正大人,也以此表示他们的亲近。这一声「乐正大人」,几乎是在警告对方慎言。
    朋友是朋友,但帝王终归还是帝王。
    乐正淳指手画脚的行为,让纪宣灵有些不快。
    遑论他指手画脚的对象,是云幼清。
    “忠言逆耳,陛下即使不愿意听,微臣也是要说的。”乐正淳并没有因为他沉下去的脸色而有丝毫退缩,这副德性,同他祖父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臣知陛下与摄政王感情深厚,可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纵观历代帝王与摄政王的关系,哪一对不是不死不休,不得善终。”
    纪宣灵的心被「不得善终」这几个字刺痛了一下,脑海中再度闪过梦中的场景。若不是看在乐正淳与他从小的情分上,只怕早就发怒了。
    他克制着眼底的火气,沉声道:“朕愿意相信谁是朕的事,乐正大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何必因自己的偏见死揪着皇叔不放。”
    乐正淳也被他过河拆桥的行径给气着了。要论情谊,他和纪宣灵认识的时间比云幼清长多了,可偏偏他们太子殿下,如今的陛下,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云幼清。
    “臣确实对摄政王有偏见,那陛下对摄政王,难道就不是感情用事吗?”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纪宣灵,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隐秘。
    纪宣灵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放肆!”
    乐正淳起身跪下,却没有半分屈从的意思,腰杆挺得笔直,“两年前猎场刺杀一事,难道还不足以让陛下看清摄政王的狼子野心吗?”
    这件事几乎是梗在纪宣灵心里多年的一根刺,乐正淳旧事重提,仿佛故意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纪宣灵神色几经变换,终是冷静了下来,“朕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吵架的。”
    乐正淳不语。
    “何时知道的?”纪宣灵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跪在一旁的乐正淳却陡然一凛,再三踌躇,吞吐道:“明和五年,文华殿中,陛下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纪宣灵当然记得。
    正是这一年,他对皇叔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然而不可说,也不敢说。
    明和五年的海棠开得正盛,春意盎然也带来了催人的睡意。
    小皇帝没有姊妹弟兄,不曾经历过尔虞我诈的争斗,难免天真娇纵了些。频频犯错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云幼清按到了文华殿,接着罚抄那本厚厚的史书。
    今次也不知是他第几回犯错了,一本编年史已经被翻到了末尾。看到幽帝周顺立男后的地方,纪宣灵心中微动,笔尖顿了顿,无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小心思。
    他转头望向窗外,云幼清正坐在横槛上靠着柱子小憩。偶尔有微风拂过枝头,海棠纷纷扬扬落了满地,也落在了美人的肩头。
    还有一片擦过他的唇瓣,落入怀中,像一个悄无声息的吻。
    这让纪宣灵无端生出了些醋意。
    今日右相大人染了风寒,乐正淳告假在家中侍疾。小皇帝嫌丢人将宫人都遣了出去,因此整个文华殿内,只余他和皇叔二人。
    纪宣灵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里蠢蠢欲动。
    不久前在秋水坊见到的活色生香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纪宣灵转身走到门外,轻声唤了几次「皇叔」,见叫不动他,终于心若擂鼓,缓缓凑上前去。
    一触即离,浅尝辄止。
    纪宣灵压根没觉出趣味来,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提醒着他方才做了什么。
    大约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云幼清睁眼的那一刻,他被狠狠吓了一跳。
    “陛下的书都抄完了?”云幼清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纪宣灵按捺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竭力保持着镇静,神色如常笑道:“方才见海棠吻你,想与皇叔借一抹春意。”
    云幼清微怔,不解其意。
    正好此时被祖父赶了回来的乐正淳从前头绕过来给二人行礼,他顺势起身,拂去衣上海棠,道:“把功课拿来瞧瞧。”
    “你那时都看到了?”被彻底戳穿后,纪宣灵反倒没了负担。见他默认,索性坦然道:“朕对皇叔的确心思不纯,那时如此,现在亦如此。”
    “陛下!”乐正淳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干脆地承认了。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始终没个结果,弄得陈庭在一旁战战兢兢。
    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皇叔的事,朕自有决断。乐正大人若无其他事便早些去大理寺报到吧。”纪宣灵对他下了逐客令。
    他二人能生出君臣以外的私交,自然有他们意气相投的地方的。只是事情一旦牵扯到云幼清身上,乐正淳的顽固,有时候甚至不输他年迈的祖父。
    右相大人是个一根筋的也就罢了,可乐正淳是曾与云幼清有过师生之谊的,难道仅仅因为皇叔摄政王的身份,就要对其抱有偏见吗?
    纪宣灵有心找机会问个清楚,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他们可能都需要冷静一下。
    “大理寺还算干净,你只管放开手脚查便是。”乐正淳即将起身离开之际,纪宣灵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此案若能告破,即便不能将谷、吕二人扳倒,至少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更能让乐正淳名正言顺占据三法司之一的位置。
    乐正淳长叹一声,知道一时劝不动他。
    “方才所言,皆是微臣衷心之语,还请陛下慎思。”
    他也不知纪宣灵听进去了没有,说罢无奈转身离开,不料刚抬脚,长宁宫的大门便先一步打开了。
    “陛下……”下朝后便不见了踪影的云幼清抬脚走了进来。
    “皇叔怎么来了?”纪宣灵站起来,开始回忆自己同乐正淳都说了什么,方才破罐破摔的气势一瞬间烟消云散。
    也不知皇叔是否听见了什么,又听见了几句。
    “见过王爷……”
    云幼清神色如常,受了乐正淳一礼,“乐正大人先不必急着离开,若无事,便留下来一同审案吧。”
    他像是认定了纪宣灵已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