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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回了宫,再不曾提过此事。
那夜回去以后,他便做了个过分旖旎的梦。梦里数次与他呼吸缠绕,交颈缠绵之人,竟全是他平日里敬重敬爱的皇叔。
这件事,纪宣灵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旧事重提,如今尴尬的反倒是无辜的云幼清。
好在龟公及时带着秋水坊的鸨母去而复返,后面还跟了一串的姑娘,浓妆淡抹,各有千秋。
“下面人不懂事,怠慢两位季爷了。二位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鸨母约莫三十来岁,甩着她洒了浓郁香粉的帕子,熟稔地揣着笑容试探。
纪宣灵略一挑眉,“我二人戴着面具,并未露面,你怎知我们不是熟客?”
“戴着面具算什么,常来我们秋水坊的客人,哪个我不熟悉。”鸨母得意一笑,又奉承了他们几句,“何况二位爷气度不凡,但凡来过一两回,奴家都不该没有印象。”
别的不说,她这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确实厉害。
“我们的确是第一次来。”纪宣灵站起来,走到那些姑娘面前来回转了一圈,“不过……我看你们这的姑娘,倒也没有吕兄夸得那么好。”
他一张嘴,不知又从哪里捏造了个「吕兄」出来。听口气,好像还是秋水坊的老主顾。
鸨母讪讪一笑,问:“不知这位吕兄是……”
云幼清在一旁低头轻笑,接口道:“自然是左相家的吕思雍吕公子。”
“亏得吕兄将你们秋水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如今看来,不过如此。”纪宣灵扇子往手心一打,一脸痛心疾首,同云幼清一唱一和的,将刚刚才身陷温柔乡的吕公子拉出来做了挡箭牌。
鸨母愣了愣,并未全然相信,只掩面笑道:“原来是吕公子的朋友。”
“怎么?不相信?”纪宣灵又绕至云幼清身旁坐下,“吕兄在家养伤的日子,可没少惦记来你这,今日好不容易解禁,一溜烟便奔你这来了,都没顾上招待我们兄弟二人。”
吕思雍冲撞陛下被罚在家里抄佛经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但打板子的事吕公子嫌丢人,捂着没叫人往外传。能知道这件事,大多是亲近之人,抑或是上门拜访过的狐朋狗友。
鸨母挥挥手让龟公和姑娘们都下去了,上前亲自为二人斟茶,“不知两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若是不喜欢姑娘……我们这里的小倌也一样可人。”
或者还有其他的爱好,也无不可。
说着,她的目光在自己和皇叔身上流转了一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宣灵捏着下巴评价道:“你的这些姑娘,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有没有……年纪小一些的。”
“原来公子喜欢这样的。”鸨母露出个心知肚明的笑容,倒是见怪不怪。
比起有些人猎奇的爱好,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纪宣灵回以一笑,“最好是不通人事的,哥哥爱干净,嫌脏。”
他嘴里一声声的哥哥,倒是越叫越顺口了。
云幼清又不好在这种时候反驳他,只好剜他一眼,再次默默认下。
不过纪宣灵会提这样的要求,并非没有缘由。
年纪小又不通人事的,通常只有刚进来的孩子。像秋水坊这样的秦楼楚馆,通常会磨一磨他们的性子,再学些该学的东西,便可挂牌接客了。若是年纪再小些,还会下大功夫教他们学些琴棋书画,附庸风雅,然后随意挂上个才女或花魁的名号,身价便可以翻上好几番。
最重要的是,据殊兰所言,她在被抓的那两个月里,每个月都会有来挑人的,算算日子,差不多正是今天。
只是,刚接手的人,鸨母是不会,也不敢让他们接客的。
“这……看在二位是吕公子朋友的份上,也不瞒你们,今日奴家的确有一批货要接手,只是这新鲜货向来没有立马拿出来卖的道理……”
“那不知,现在可以了吗?”
云幼清掏出一叠银票,每张足有五百两,只怕比那日纪宣灵买下殊兰的钱还要多些。
鸨母人虽谨慎,却是个见钱眼开的,哪还有什么规不规矩的,当即把钱揣进了兜里,笑眯眯道:“可以可以,稍后二位随奴家来便是。”
第12章
“姚三哥今日来得可有些晚,奴家都等急了。”
鸨母的年纪虽不比秋水坊的姑娘们娇嫩,但到底风韵犹存,卖弄起风情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被她称作姚三哥的汉子冲她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招呼着人将几个半大孩子从车里赶下来,也不顾一旁有没有人在场,上前在她腰上轻挑地掐了一把。
“我看不是秀娘你等急了,是怕客人等急了吧。”
秀娘,也就是秋水坊的鸨母嗔他一眼,拨开在腰间作乱的手,将一同前来的纪宣灵和云幼清介绍给他。
“这二位是吕公子的朋友,说要来看看货。”秀娘说罢,又冲他二人道,“这是姚三……”
姚三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闻言只是抱拳致意了一下,并不像鸨母那样殷勤。不过他对于二人想要看货的事倒并未说什么,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说是规矩,可若是钱出得足够多,有时候一样可以当规矩不存在。
“既如此,就先让二位看看,若有看得上眼的,价钱好商量。”
姚三下手简单粗暴,直接从那几个孩子里随手拎了个出来,将其推至二人面前。
纪宣灵眉头一挑,不解道:“这是何意?”
对方也不解释,回头冲那些孩子一瞪眼,后面几个便老老实实上前来一字排开。
姚三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
“二位请吧……”
纪宣灵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最后停在其中唯一一个男孩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答话。
云幼清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冷冷扫了姚三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这莫不是个哑的不成?”
来秋水坊的客人无非两种,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有势。因此像云幼清这般看上去脾性大的,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这位公子说笑了,哪有往这种地方送哑巴的道理。”姚三也不恼,反而有些得意地解释,“我送来的货都是提前调教过的,保准听话。他不回答,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名字了。进了这种地方,过往一切烟消云散,名字自然也不能再用了。”
纪宣灵耳朵微动,回头眯起眼打量了一番这个做着人口买卖的家伙。
“烟消云散?阁下果真是好本事,莫非还能凭空给他们捏造个新的户籍?”
不论良籍变贱籍,还是贱籍改良籍,都必须登记造册。能让一个人彻底烟消云散,改头换面,除非他们同户部有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