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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宣灵笑出了声。
乐正淳目露担忧,“我还听说,你曾深夜入先生府中,后来托他以长辈的身份替你挑选夫人,却又刻意与他闹翻了脸。”
“确有其事……”纪宣灵点了点头。
“阿宣……”乐正淳蹙着眉头,语重心长,“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我都要真心劝告你一句,你们的身份立场,注定了会有一天陌路而立,你不该同他过分接近。”
纪宣灵沉默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气氛突然间凝滞了下来。
相似的话,乐正淳两年前离开京都时曾向他说过一次。那时的他不信邪,撞了个头破血流,但他如今依然不信。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是拿元朴你当朋友才不曾与你计较。”纪宣灵说着,低头瞥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油包,“回去吧,贵夫人该等急了。”
“阿宣,我……”
“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云幼清不知何时过来了。
乐正淳顷刻间哑火,起身行礼,以「先生」呼之。
他原先以为纪宣灵只是无聊出来散心的,现在想来,竟是约了云幼清在这里。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桌面上摆了两个杯子。
“幼清!你来了……”纪宣灵见着心心念念的人,转瞬笑弯了眼,拉着人进来又是引座又是倒茶。
乐正淳恨铁不成钢。
要不是他还正年轻,换了他祖父过来,只怕是要眼前一黑,呼一声这江山要亡!
乐正淳在心底无奈地长叹一声,这江山亡不亡的尚未可知,他们陛下恐怕是要完了。
第9章
“你方才叫我什么?”
乐正淳回家给夫人送吃的去了,陈庭早早便识趣地退到了外面,云幼清坐下后看着殷勤备至的纪宣灵,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
纪宣灵坦然道:“幼清,我方才就是这样唤的,有何不对?还是说,叫你净之比较好”
但不论是叫名还是叫字,似乎都过分亲密了。
“你——”
“还是幼清好听些。”纪宣灵兀自做了决定。
云幼清决定不与他计较,小兔崽子如今无赖又不讲道理,根本就说不通。
“有什么话,非得到这里来说不可?”
他猜到了纪宣灵请他出来不仅仅是赔罪这么简单,但天香阁这两边透风的所谓雅间,似乎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纪宣灵但笑不语,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先尝尝这里的菜味道如何。”
他还要再等一个人,一个曾在他面前,不顾一切戳穿云幼清所有伪装的人。
窗外人流熙攘,叫卖声不断,一派繁华景象。
相比之下,他们所在的雅间就安静多了,左右皆空无一人。云幼清反应过来,举箸间一时有些恍然。从前那个总喜欢赖着他的小崽子,是真的长大了。
至少,他现在已经开始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了。
“幼清果然爱吃这个。”见云幼清吃了他夹的菜,纪宣灵脸上漾开一抹笑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斜靠在桌面上。他手里拿着茶杯,却比举酒杯的人还要不拘,端的是放浪形骸。
云幼清蹙眉道:“身子歪歪扭扭,没个坐相,成何体统。”
“幼清如今不做先生了,也要这样管着我吗?”纪宣灵也不恼,反而有些愉悦,“上次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我都快要记不清了,幼清还能这样想着我,真是让人欣慰。”
一直将自己定义为乱臣贼子的云幼清一时无话可说。
若乱臣贼子都如他这般,这天下何愁不太平。
纪宣灵好像打定了主意要碍他的眼,说话间又将腿架到了凳子上,只差身边坐个美人,就是一副活脱脱的昏君模样了。
“两年了……”他说,“我怨了你两年,却从未恨过你。”
云幼清动作微滞,心底生出了一丝慌乱。
他以为自己当初已经做得够绝了,可今天纪宣灵却说他连恨都没有恨过。
“非要说恨的话,我只恨你从不解释,恨自己从未想过刨根问底。我们变成如今这样,从来不是因为我不够信你,是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我信你。”纪宣灵讥诮一笑,也不知是否在怨他竟凉薄至此。
云幼清没想到他挑明地这样突然。
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从他们阴差阳错下的那次意外开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装傻似乎已无用了。
“阿宣……”
纪宣灵陡然一凛。
这一声「阿宣」,前尘隔世,恍若经年。
他一时间心绪万千,无法言说,最后仰头饮尽杯中茶水,克制道:“幼清,你也信我一次,可好?”
即便要他披荆斩棘,也好过云幼清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去和他们玉石俱焚。
这不该是他的结局。
云幼清看着他眼中的期冀,开始忍不住的动摇,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露出从边关回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叹道:“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纪宣灵很少听到他的夸赞,但他想要的是承诺,而不是一句哄小孩似的夸奖。
二人沉默以对。
对峙间,天香阁外忽然围聚起了许多的人,对着一处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嘈杂非常。
楼底下,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被一上了些年纪的婆子领着十来个帮手围堵在街边,手里抓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剪子,防备地盯着这些人。
纪宣灵神色一动,向下看了一眼。
他等的那个人似乎到了。
“跑,你再跑啊?”老婆子嗓门大得很,一出声便叫四周围观的人都哑了火。她满是横肉的脸上表情狰狞,对着那小姑娘厉声道:“进了我秋水坊,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小姑娘害怕地退后两步,拿着剪子的手微微颤抖。
“我根本不是自己要来的!”
周遭的人里原先有想管闲事的,听了这话,这会儿也全都歇了心思。
秋水坊是什么地方?那是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听说老板背景深厚,一般人绝不敢在秋水坊的地盘闹事。小姑娘看上去虽略显狼狈,但身上的衣料首饰皆是上品,只怕被抓回去,今晚就得挂牌接客了。
云幼清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只略一拧眉,纪宣灵便知道他不高兴了,或许还在为那个小姑娘愤愤不平。也不知乐正均究竟为何会坚定的觉得,摄政王有图谋不轨的不臣之心。
“不下去看看吗?”纪宣灵知道他想去,也知道他会去,所以恰到好处的问了这么一句。
云幼清顺势转身下楼,一直侯在外头的陈庭见人走了,近前掀开帘子,“公子,咱们也下去吗?”
纪宣灵这会儿正倚着窗户看热闹,“不着急,且再等等。”
他点了点桌上的酒杯,示意陈庭过来倒酒。方才顾念着云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