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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子拐走,母女离散已十八年。
这一声呼唤,终于使得新柳呆滞的目光活泛了一瞬。
“囡囡,姆妈的乖囡囡,”妇人眼里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将她可怜的孩子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安抚儿时的她睡觉那样。
新柳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脑海里只有一片混沌。
谁曾在母亲的怀里安眠,谁曾在父兄的保护下嬉闹,谁将驼铃声送到她梦里。是了,她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做过这样的梦,梦里她有父母,有家人。
可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青青,你在这世上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你还有家人……
带着告别嘱托意味的语声窜入脑海,新柳从那妇人怀里惶急地转过头,哭道,“楚元浥,楚元浥……”像是一只迷失在原野上的幼兽,凄凄地长鸣,害怕在失去家之后再失去那个陪伴她的人。
“囡囡,不怕,他在这儿,”妇人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松开她,让她去抓楚元浥的手。
当她握到他温热的手掌时,心里终于不再慌张,也终于自那梦魇中挣脱。
“你是,我的家人?”新柳眼里逐渐恢复了清明神色,语声还是分外迟疑。楚元浥昏迷前嘱咐过她这件事,可关于家人,她其实是没有记忆的。
妇人这时也擦干了脸上的泪,只是说话时仍旧哽咽,“是,囡囡,我是你姆妈。”
姆妈即是娘亲,是吴越之地盛行的称呼,并不流行于泠国或者西域各国。本该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的新柳却觉得这个称呼十分熟悉,轻轻重复了一句,“姆妈,”两个字碾上舌尖时,有别样的亲切感,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
“我不记得,”她难免沮丧,望了望楚元浥,又去望那妇人。
妇人听到那声低低的姆妈,眼睛酸涩不已,只是她早就从楚元浥哪里了解到了新柳的状况,遂一直克制着,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激动。
“我知道,囡囡,不要紧,”她抬着袖子将自己眼中的泪赶紧擦去,“想不起也不着急,姆妈记得你就好。”
新柳虽然什么都想不起,可对这妇人却有莫名的好感,看到她哭,她心里甚至也会升起难过的情绪,“我……”她嗫嚅了半晌,轻轻喊了一声“姆妈。”
“哎,”妇人眼含泪光,脸上却浮现欣喜的笑容,她应答的声音那样慈和温柔,像是要在这一瞬间将积累了十八年的爱意都给予自己的孩子。
她像所有与孩子分别已久的母亲那样仔细而又认真的打量着新柳,想要尽快看清自己的孩子这些年身上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在看到新柳眼尾的朱砂时又忍不住再次哽咽。新柳的那双眼睛其实与她的非常相似,只是右眼眼尾多增了一粒活泼妩媚的朱砂,这也是她在十八年后仍能确认新柳就是自己走失的孩子的重要依据。
“楚元浥,我见到了,我见到家人了,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与家人重逢的喜悦并没有冲淡新柳担忧的心境,她虽然不再是那样呆滞不闻外事的状态,可神情里的悲伤依旧难以化解。
“姆……你能讲讲从前的事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虽然对妇人有亲切感,也相信妇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但新柳还是没能适应随口就喊出姆妈这个称谓。
“好,我讲给囡囡听,”妇人满眼怜惜的看着她,没有因为她喊不出姆妈而有责怪或失望之色。
不知是不是为了分散新柳的注意力,使她不要过于忧心楚元浥的伤势,妇人这一讲便从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讲起。
妇人本是江南吴国人士,生长于富户之家,到了适嫁的年纪却被从小订婚的本地人家悔婚,她一气之下就嫁给了一个远从西域去往吴国经商的胡商。吴国人不大瞧得起胡商,但她的丈夫为人豪爽大方,对她又爱重尊敬,她逐渐真心爱上自己的丈夫,便全心全意帮着丈夫经商,后来丈夫的经商重点从吴国转移到泠国西境时,她也就跟着丈夫一起回了西域。
她与丈夫一共育有三子一女,新柳就是最小的那个女儿。十八年前的一个秋天,他们一家从西域来瓜州城贩卖货品,货物卖完的那一天小儿子带着女儿上街游玩,却不慎让女儿被拐子拐走。
再后来的事情全赖楚元浥的调查方能拼凑完整,新柳被拐走时只有六岁,拐子为了卖个大价钱,将她一路带到了望都。当时正是蝠门暗地里挑选人手培养的时候,蝠门的人曾伪装成另一伙拐卖人口的势力踹了拐子的老巢,还没被卖出去的孩子有根骨好的就都被秘密带入了蝠门,新柳就在其中。
当然新柳的母亲也只知道新柳被拐走后遇到了楚元浥,后来又因为意外失去了很多记忆,两人之间的诸般爱恨纠葛她是不清楚的,若她清楚,只怕早就要对楚元浥喊打喊杀了,毕竟她的性子也曾十分激烈。
新柳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从前生活在托克拉克海时,以为自己是从小就生长在那儿的,唯一相依为命的人就是玉郎。现在陡然间发现自己也有父母,甚至还有兄长族亲,心里升起了十分微妙的感觉。
从此之后她也是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