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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着血橙果肉,液体表面盖着厚厚一层雪白的糖粉。
    随着罩子揭开,馥郁的葡萄和肉桂味在屋子里蔓延。
    “竟然是热红酒。”江沉挑眉,凑近杯口观察两秒,“还撒了糖粉,很正宗啊。”
    千梧神色平静,看他一会后问道:“又是管家送的?”
    “可能想庆祝你今晚终于要死了。也好,反而不会下毒吧。”江沉说着把热红酒递过来,说道:“喝掉吧,喝过后好好睡一觉,睁眼到天明,我保证你没事。”
    千梧接过来,热烘烘的酒杯捧在手心里,熟悉的味道缭绕。
    艺术家的灵魂坚韧而脆弱,尤其在少年时。
    心里无端烦闷不肯入睡时,已故的江夫人会煮一大碗血橙红酒,把酒精都煮掉,只留下葡萄和肉桂的香甜,让他喝下去,然后睡个好觉。
    带兵这三年江沉显然顾不上安逸享受,竟然不知道正宗的热红酒里从来不会撒糖粉,这种宠溺的甜味一直都是江夫人照顾千梧独有的艺术。
    失眠的秘密好像被看破了。
    千梧没吭声,把香甜的热饮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你猜到族谱在哪了。”他瞥了一眼钟表,“要让彭彭带你过去?”
    江沉点头,“嗯。”
    他们在幽暗的烛光下,一站一坐,眼神交汇的瞬间,彼此心领神会。
    在祠堂。
    一个管家自以为安全,但做梦也想不到已经被找到的地方。
    “那就交给你了。”千梧掀开被子躺下。
    “好。”江沉拿起床头柜上的空杯,说道:“睡个好觉。”
    *
    十二点钟声响,随着江沉离开,“新夫人”的房门咔嗒一声自动反锁,白烛同步熄灭,黑暗降临。
    千梧敏锐地注意到,除了钟表走字声,仿佛再无其他声响。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打算默数到两点看那女鬼会不会来。
    然而在寂静的房间中躺了一会后,不知从哪一分起,睡意渐渐袭来,昏沉地包裹住他。
    没有吃下安眠药的晚餐,只是喝了江沉煞费苦心给他搞的热红酒。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那玩意时隔多年能治好一个真正的失眠患者。
    千梧有些困惑地睁了睁眼,然而眼皮很沉,他没过一会便竟真的睡了过去。
    “江沉的网球老师跟我说,怀疑你们两个小孩在谈恋爱。”
    江夫人穿着羊绒披风坐在庭院里,捏着一只珐琅马克杯。
    十六岁的千梧有些无措地站在她面前,过好一会才说道:“我和江沉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的,我也说不清。”
    “你的声音都在发颤。”江夫人忍不住笑起来,“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多年,这里的人早都把你当成江家小儿子了,我也一样。”
    千梧唔了一声,心里却想,那难道不更该产生一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吗?
    “真的谈恋爱了要让我知道。”江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我和元帅确实渴望江沉以后能找个女孩儿,让江家抱上孙子。但那只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期望罢了。虽然不赞同他喜欢男孩,但如果是千梧你,听你真正叫一声妈妈大概也能冲抵掉没有孙子的失望。”
    千梧错愕地抬眸,江夫人走过来把柔软的手心放在他头顶,揉了揉爱怜地说道:“千梧,我们都很乐意把你的名字写进江家族谱。”
    “你的名字,被写进族谱了。”
    呓语般酥酥的女声贴在耳边响起,将千梧从那个沉沦的梦境中唤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很沉很重,左半边脸冰冷刺骨,像被一块柔软的冰贴着。
    千梧猛地睁开眼,女鬼压在他的床上,脸颊贴脸颊,美丽而恐怖的黑眸在余光里无比空洞,呢喃道:“你为什么要与他做夫妻呢,我还以为你不一样……真该死。”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千梧用力推却推不开这个仿佛有千斤重的女鬼。他挣扎道:“是管家把我名字强行写进族谱的。”
    “是吗?”女鬼直起身歪过头琢磨了一会,片刻后又森森地笑起来,“那只能说你自己太不小心了。我很抱歉,我本来还蛮喜欢你的,但今夜,轮到你了。”
    趁着她起身,千梧瞟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凌晨两点整,刚到女鬼出没的时间。
    他不知道屈樱有没有逃出婚房,但显然,这里成为了女鬼的第一站。
    族谱应该就在祠堂,彭彭能认路,只要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就可以了。
    江沉怎么可能失败。
    黑瞳忽然震颤一瞬。
    难道江沉……出事了吗?
    “以管家的血刻进族谱的名字,将永生永世成为庄园里的夫人。”
    女鬼跪坐在床上垂着头笑,发出嗬嗬的气声。大红喜袍铺满床,仿佛能无限地延伸。
    片刻后,女鬼抬起头笑着看他,血红的唇在惨白面色上艳丽无比。
    生与死的惊惧刹那,千梧竟又一次觉得女鬼很美。
    美艳的女鬼散发着浓烈的委屈与哀伤,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去,站直,从身后抽出锋利长刀,刀锋挥起,冷光在美艳的鬼面上闪过,猛地向下冲千梧直面挥砍下来。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千梧还没来得及翻滚躲避,锋利冰冷的刀刃忽然悬在了空中。
    女鬼忽然蹙眉。
    定格两秒后,她又娴熟地把头歪到肩膀上,“咦?”
    千梧:“……?”
    女鬼保持着手握大刀的姿势细细感受了一会,而后惊讶道:“签订的婚约好像消失了唉。”
    汗水瞬间如释重负般消散。
    千梧松开紧攥的拳,长出了一口气。
    生死一刻,江沉做到了。
    *
    僵持数秒后,女鬼心累地“唉”了一声,缓缓收回大刀,插回背后。
    “怪折腾鬼的。”她看了千梧一眼,哀哀怨怨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就知道你有清高纯洁的灵魂,不会做肮脏勾当。”
    千梧:“……”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劫后余生的感觉化作一点兴奋,顺着全身的神经游走。
    女鬼歪着头充满困惑地自言自语道:“是怎么做到的呢?让我想想……名字不见了……难道……”
    她眼睛忽然一亮,兴奋地撑着床扑上来,床发出无辜的嘎吱一声。
    女鬼兴奋道:“难道你朋友做了我一直做不到的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千梧疲惫扶额,余光里女鬼开心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他问道:“今晚你还有下一站吗?”
    “下一站?”女鬼无辜摇头:“没有,今天只有你一个——还是假的。”
    千梧在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屈樱逃出来了。
    “你今天好像睡得很香,是吃了管家准备的晚饭吧。”女鬼飘累之后又坐在他床上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