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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只有他感受不到这一切,只有他没有进入这个春天。树都长了一个年轮,但他还停留在过去,永远凝固在过去。爱神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让他恢复二十来岁的青春呢?这样一副年轻的身躯难道能改善什么吗?毕竟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再年轻,失去年轻人的勇敢和热情了。这颗心里充满了疑虑,困扰,失败,绝望。这颗心里反复涌现着想要结束一切痛苦的念头。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陷阱,撒上特制的药粉,埋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守候猎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因为他的脚踝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地疼痛。
    赫莫斯安静地呆在他身边。
    连赫莫斯都在变得好起来,从那个病态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可以反抗他强加给他的指责,可以用自己的勇气感染他了……但他还是不行,真的不行。他的热血凉得太快了。他得汲取多少热量——多少勇气——多少爱——才能够——
    啊,还是死比较容易。
    不如现在……拔剑……伤他的心……让他对他彻底失望,让所有人对他彻底失望……然后……他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他看向赫莫斯。
    赫莫斯立刻发现他在看他。
    “怎么了?”他问。
    “等猎物的时候不要说话。”帕雷萨告诉他。
    赫莫斯乖巧地不说话了。帕雷萨继续思忖——该怎么拔剑,怎么伤害赫莫斯。要刺哪里呢?胸口,脖颈,手腕,还是要表现得像报复一点,也去用力跺碎他的脚踝。如果伤害不够致命就没法逼他化形。还是刺胸口吧。或者掐他的脖子?戳他的眼睛?把匕首从下颌捅上去?还是……还是……
    他想起赫莫斯被他姐姐压制的情形。
    他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不忍直视的感觉。他现在只觉得——他希望折断这龙的一根根骨头,钉穿他手掌的人是他自己。他希望是他自己让赫莫斯痛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无力地躺在那儿,说出绵软不堪的威胁,最后,屈服。
    他明白他怎么才能痛快了——他想把赫莫斯锁进笼子里,就像龙把他锁进笼子里一样。他想让赫莫斯每天倍受煎熬,就像龙令他饱受折磨一样。他想对赫莫斯做它所有不喜欢的事情——这有点难,因为这龙不喜欢的事太少了——他意识到这一点,报复的幻想轰然崩塌。太难了,作为一个人,要报复一头龙,太难了。
    还是死比较容易。
    “你到底怎么了?”赫莫斯小声问他。
    “我说:别说话。”帕雷萨回答。
    赫莫斯眨眨眼睛。
    “可是——你闻起来好难过……”
    帕雷萨牵牵嘴角:“你还能闻出我难过吗?”
    “你可以把它视为一个比喻,”真龙回答,“我的感知能力很强——你的难过很明显。”
    “可我不觉得我现在很难过。”帕雷萨回答。
    那你感觉到的是什么?是愤怒吗?如果只是愤怒,为什么还会有心痛的感觉呢?
    “别再说话,你会吓跑猎物。”帕雷萨又说。
    赫莫斯撇嘴,抬起他那根法杖,一个结界支起来。
    “好了,”他大声说,“没有猎物会被吓跑了。”他看着帕雷萨,“你怎么了?我让你不自在了吗?”
    “没有。”帕雷萨回答。你只是让我感到难堪。
    赫莫斯沉默了一下。
    “你是不是……又想起他了……过去的‘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在你身边,就会让你想起他,是不是?”
    “不管你再怎么欺骗我,欺骗你自己,”帕雷萨说,“请记住,你不会因此真的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赫莫斯正打算说点什么——一头鹿闯进他们的视野。
    帕雷萨立刻拉开弓。
    “撤掉你的结界。”他命令道。
    *
    第93章 流血
    第七用一个悬浮术拖着这头鹿。他们提前结束了狩猎,因为他发现帕雷萨的脚又出毛病了。
    “所以你那样看着我吗?”他小声问帕雷萨。
    帕雷萨不回答。于是他去牵帕雷萨的手,他既不把手抽走,也不回握。就像在那些记忆的碎片里,他既不拒绝他的求欢,也不对他笑。
    人类好脆弱的。他想起洛尔对他的感叹。打碎了再拼好可难了。
    是啊,可难了。稍微有一点异常就如坐针毡,如同走在钢索上,一个平衡没有把握好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听说你打碎过他不止一次?还是趁早放弃吧。
    不,我不放弃。我要当那个保护他让他完好无损的人,不要当那个折辱他让他支离破碎的人。
    他们站在他设下的那个法阵前。第七痛恨自己不给自己留“备份钥匙”的习惯。他眼睁睁看着帕雷萨掏出一柄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第七感觉每一秒都拉长了,他听见皮肤和肌肉清晰的断裂声,他听见帕雷萨因为疼痛而改变的心跳——血溅在草地上——根本不用这么多——他们的房子显露出来。
    帕雷萨甩着血流如注的手,走进去了。第七进屋时,正好对上坐在沙发上的他的视线——他在笑。
    第七把鹿放在地板上,踩着一滴一滴的血迹,向帕雷萨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契约已经修补好了伤口,他只有一手粘滑温热的血。
    “你刚才的表情,”帕雷萨开口了,“我真是百看不厌。”
    “你可以报复我,”第七回 答,“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不这样怎么能报复你?”帕雷萨反问,“我可以把你缩在一尺见方的笼子里吗——可你又不会像我那么难熬。也许你还会很乐意。我折断你的骨头,好像也没什么,你姐姐这样做时你叫都没叫一声。这样看来,还是——”
    “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的每时每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复。”第七说。
    帕雷萨焦躁地摇了一下头。
    “不是我逼你呆在这里的。”
    “你明明知道是什么让我呆在这里。”
    帕雷萨用那只干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我没有逼你。我根本没有能力强迫你做任何事。”
    “你当然没有——是我主动要过来的。”
    “你过来——你知不知道你过来意味着什么?你在我眼前的每一秒都在提醒我:我曾经怎样在你面前失去尊严和自由。你洋洋得意,自以为是,以为装得自己和以前看起来不一样,表现得不一样,就是个好主意了?不……你还在困住我,换了个更大的笼子,你以为我该满意了吧,但我不,因为你困住我。你在我身上刻下你的标记,拴上你的锁链——你拴着我。”他抬起头,怨恨地目光刺向他。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只要你想,你就有能力把我关回黑渊。”
    “然后呢?等你刑满释放后再来找我?”
    “你可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