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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更少迂回。你还好吗?在约翰思考一下自己应不应该打扰那人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口了。
这位战士模样的人回头了。
他是帕雷萨。
他看起来是一个老了十岁的约翰,眼睛里镌刻着时间带给他的磨砺。他的头发很短,身材很魁梧——可能是铠甲的缘故,他看起来比约翰魁梧多了。
也看起来比约翰锋利多了。他微笑着,笑容带着高深莫测的意味,气定神闲的样子像个身居高位的人。和赫莫斯相比,他身上是另一种危险感。龙的危险在于已知,你知道它有能力实现它的执念;他的危险在于未知,你不知道他为了他的执念能做出什么。
帕雷萨?约翰登上那架战车,我是约翰。
他站在他身边,嗅到了帕雷萨周身的血味。约翰突然没了自信,怀疑帕雷萨会不会想和他交谈。
结果帕雷萨一开口,约翰反倒希望他保持那种让人觉得他是个厉害角色的沉默。
你喜欢那头龙。帕雷萨说你想搞他,他想搞你,你俩为什么不爽快点,好好的——
您说的如此轻松,我请您给我做个示范吧!
帕雷萨撇撇嘴,好像在表示你真是强人所难。
我已经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约翰翻了个白眼。
您真是给我留了个大麻烦……
年轻人,你现在这么吐槽你自己,想过你恢复记忆后会是什么感受吗?
您想过您死了他对您如此念念不忘以致真神把您复活了吗?
哈哈!没想过。
就是这样。
他们笑了起来。接着约翰问:您是怎么死的?
你觉得根据一般的套路,你能问出个所以然吗?
我知道我自己不走寻常路。您肯定用的是二般的套路。
套路只有一种套路——帕雷萨用剑指指他们眼前的战场,这就是答案了。
您是军人。
一位将军。
您死在战场上。
不。但如果一个人踏上了战场,死亡就更容易找上他。
约翰为帕雷萨这样轻佻的态度惊讶。半晌,他又问:您考虑过那头龙吗?
我考虑了不少——让他不再妨碍我,我花了不小功夫。
约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瞧,帕雷萨对他说,你只是这么问,什么也了解不到。因为你什么也感受不到。
我感受到他很爱您,您却不爱他。
错了,我爱他。
帕雷萨把视线移向眼前的遍野尸骸。
看看这些人,帕雷萨轻声说,他们都是因为我的野心而死的。成千上万的生命的消逝,对比他的悲伤。你觉得孰轻孰重?
约翰看着帕雷萨,并不回答。
帕雷萨于是说道:我能接受前者,就能接受后者。我爱我的野心甚于一切,为了它,我自己的死亡都不足为惧。
可我记得您死前的恐惧。
对死的恐惧是人的本能,就像对爱的迷恋一样。可人做决定不是靠本能。
那您实现您的野心了吗?
没有。
这听起来很可悲。
帕雷萨嗤笑:是吗?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我一点也不可悲。我活得毫无保留,我死得毫无遗憾。可悲的不是我,可悲的是那头龙——难得爱恋上了什么,偏偏是个人渣。
……
看看你的表情:你喜爱他,你同情他。
按您说的,这是我的本能。可我不会以身饲虎,因为我也靠脑子做决定。
帕雷萨笑起来。
我爱我的野心甚于爱他,所以我离弃了他。可是约翰——你没有野心,你没有站在岔路口,你为什么要回避他?
我有我的恐惧。
和喜爱。
帕雷萨抬起头,约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战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绵绵绿草,从远处的山影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飞来。它很快逼近,约翰看清那是一头纯白的巨龙。它漂亮得难以形容,阳光在它纯白无垢的躯体上擦出一道银边。它俯冲,在迫近地面时化为人形,落地时仍激起不小的风沙。
风烟散去后,约翰看到赫莫斯慢慢地向他走来,站定,张开双臂。他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好像看不到约翰身边的帕雷萨。那张脸显得十分年轻,满溢着喜悦。这喜悦纯粹而光明,没有一丝阴霾和伤感。
我来接你,赫莫斯兴高采烈的说,我按照约定来接你。
帕雷萨拍拍约翰。去啊。他悄悄说。
约翰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就听见帕雷萨又说了一遍:快去啊。这次尾音有点发颤。
约翰跳下战车,跑过去。赫莫斯抱住他,开心得像是要原地转圈。他在约翰的两颊上各亲了一口,然后吻上约翰的嘴唇。约翰,起初被这个奔放版的赫莫斯吓了一跳,但很快陷落在这个动情的吻里。他们亲吻,纠缠,刚一分开又恋恋不舍地重新黏在一起。约翰头一次发现拥抱有着使人愉快的魔力,亲吻带着某种诱人的甜蜜滋味。
他们终于结束这个吻时,赫莫斯问他: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约翰望着那双眼睛,凭本能做出来回答:
“对。”
第9章 安德烈教皇
约翰醒来后感觉很糟糕。唯一能安慰他的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个梦——其实,一开始他还怀疑过这是龙的阴谋,但早餐时他谨慎地观察许久,不得不承认,赫莫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好吧,既然如此,约翰就应该赶紧把那个愚蠢的梦忘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事实上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但是,他做不到。
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都鲜明地刻在约翰的脑海里,换句话说,它和现实别无二致。既然人是被每一分每一秒的现实塑造的,那么这个梦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约翰没办法把梦里的赫莫斯剔出脑海。他没办法忘记他年轻的神态,畅快的笑,热情的吻,有力的拥抱。他没法停止自己把梦里的龙和他眼前的龙作比较,接着他体会到赫莫斯发生了怎样的改变,或者说,受到了何等程度的摧折——约翰十分怀疑,责任很大一部分就在他。
这是他感到糟糕的地方之一——他免不了对赫莫斯感到愧疚。可理智上他又嘲笑自己:那不过是个梦罢了,把它当真的你真是个傻瓜!
再说,就算它真的因为你的缘故而痛苦,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它连你的同类都不是,你要同情也同情不到它头上去。
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想让赫莫斯笑起来,不是假意装出的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