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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四皇子上完香后,便朝程解意躬身行礼。虽然不知程解意到底该如何称呼,四皇子仍以恭敬地姿态道。
    “表叔过世,您又年事已高,表叔对父皇恩同再造,若您愿意,我等愿迎您回应天府,奉养您。”
    程解意静静听完四皇子的话,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眉眼,忽然启唇笑了笑。
    “果然有血缘,你……和裴回的眼睛生得很像。”
    “是双好眼睛。”
    只是不是程解意与裴回初遇时那双琉璃珠般毫无感情的眼睛,而是相伴数十年后,融冰化为春水的眼睛。
    即使关系再亲近,这话对于一位皇子来说,实在有些冒犯。
    站在程解意身后的婢女,小声地叫着程解意。
    四皇子只怔愣了片刻,便抬起那双春水般的眼睛朝程解意弯唇一笑。
    “多谢你的好意,”程解意缓缓道,“只是我想在这陪他。”
    马车上的铜铃轻摇,用金线绣着祥云与月的锦缎车帘随风轻摇。
    四皇子坐在马车里,用一面小小的掌心镜照着自己的脸,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明明只是一句话,四皇子却十分在意起自己的眼睛来,回程的路上他用掌心镜照着自己的眼睛,眼前却仿佛依然闪现着那位清雅老人的笑容。
    “皇子,四皇子……”
    码头已到,护卫与车夫轻声叫着四皇子。
    四皇子才像是回过神来,颇有些慌张地将镜子藏于袖中,起身下了马车。
    帆船迎风而动,驶向应天府。
    四皇子站在甲板上,回望着扬州,轻声道。
    “之后……再来吧。”
    三年之后,四皇子再来,就听到程解意的死讯。
    那位老人在裴回墓前结庐三年后,便过身了。
    四皇子站在墓前,最终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
    而程解意在“死”后,没有去什么阴曹地府,而是悬浮于半空,准备打开回到造梦者位面的通道。
    已经恢复原貌的程解意,看着云端下的扬州城,眼中仍是有些怔愣。
    他从未想过……自己给予一个任务对象有始有终的一生,甚至在裴回死后,他还守了三年。
    在这三年间,程解意通过系统明白了这个位面任务的真正的含义。
    裴回不只要成功历劫,而是历劫之后要做的事。
    这个位面的仙魔两族久战多年,如今仙族战神金身被破,才不得已下凡历劫。但魔族便趁此良机,意图砍断支撑天界的神树。
    神树崩毁,不只是仙界,连人间也可能被那从天上掉落的空间挤压化为粉末。
    仙族虽顽强抵抗,但裴回不在,他们再努力也是无用。虽然也可把裴回强行召回,但失去金身的战神,即便挡得了这一次,那么……下一次呢?
    程解意缓缓闭上眼,那么现在他算是帮助裴回度过了情劫,如今那位仙界战神在天上,现在应该已将魔族逼退,此世早已重回正轨了吧。
    “……裴回。”程解意最后叫了一声裴回的名字,便当做是与这个世界的告别。
    “在。”
    程解意原本只是轻声呓语,只是不成想居然听到了回声,那声音还与裴回十分相似,他不由讪笑一声。
    “幻觉都出来啦。”
    “什么幻觉?”
    一只手自程解意身后轻挽他的腰,将他整个人转了个身。
    程解意原本还有些吃惊,结果一闻到来人身上那像是冷梅般的香气,再抬起头时,就看到裴回……不,应该是下凡历劫的那位仙君。
    他长得与裴回十分相似,额上却有三道仙印,耳垂上仍有一点红痣。
    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清绝,如月如鹤。
    “裴回?”
    程解意愣愣看着站在面前的裴回,他原以为,以为仙君历劫回去之后,就会如同那黑衣男子所说,会忘了前尘往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过与那些魔族战了三天,你莫不是以为我便不会再来了?”
    裴回低头在程解意额上轻轻一吻,十足轻怜蜜爱,扣在程解意腰上的手却如钢浇铁铸般紧密。
    “我还未将我的小公子接回来,怎会就这样撒手?”
    “毕竟,小公子撒了那么多谎,我都装作不知,实是爱得狠了。”
    程解意听着裴回的话,突然回想起过去与裴回相处时的情景。
    那仿佛是在裴回过世当日,他送了程解意最后一支白色杜鹃花时……说的话。
    【男儿在世,总要有些自己的事,自己的秘密,当做不知,方是真男儿。】
    裴回早就知道,不,应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程解意说的话。
    他只是如过去对着程解意所说的一样,“只想让小公子长长久久地陪着他”,这便足够了。
    哪怕眼前的这个小公子,身份是假的,报恩是假的,但他们相处的时日却做不得假。
    裴回在遇到那个自称是天上仙人的黑衣男子后,脑中便零散地出现了一些过去的记忆。
    只是那些画面过于零碎,裴回无论如何都拼凑不成完整的记忆片段。
    那些记忆里大多是他在搏杀一种长相丑陋的魔物,还有自己独自一人坐在云端。
    在九重天上,裴回依然无亲无友,也无人敢靠近他。
    除了与他一同上战场的兵士,其他人都担忧会被裴回那压抑不住的暴戾当场撕裂。
    这就是裴回能回忆起的全部。
    人能预测自己的死期,真是一件趣事。
    裴回那天早晨起来之后,便知道他也许今日便会寿终。
    裴回看着熟睡的程解意,没有惊动他,就这么下床穿好衣裳,取了纸伞,就这么迎着风雪出了门。
    路上有小厮一路跟随,待得裴回到了种花的暖房,就有人送上了热腾腾的羊肉汤。
    裴回用了一碗,便不吃了。
    那花农已将今日要给裴回的白色杜鹃收拾好,待裴回吃好后,才缓缓送上。
    裴回拿着那束花,一旁的小厮给他打着伞。
    裴回走着走着,就觉得气力不济,但仍是强撑着回去,然后……便看到了站在亭中等他的程解意。
    在看到程解意的那一刻,无论身上多累,裴回的那点泄劲转瞬便消失了。
    程解意与他回到房中时,裴回便提出请程解意去替他拿一束红色杜鹃。
    程解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裴回眼里都是个乖孩子,让他去,他便乖乖地去。
    裴回轻笑一声,撑着床沿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将房内的屏风微微移了一个位置,然后再疲累地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休息。
    视线开始模糊,呼吸也十分困难,但是还不行,在未接到那束花之前,他还不能倒下。
    裴回转动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那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