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江皇后顿了顿,便见薛晏已经越过了她,径直进了清平帝的寝殿。
殿内,众人还在想方设法地劝清平帝喝药。看到薛晏进来,不过片刻,殿中便鸦雀无声了。
清平帝费劲地往那个方向看去,就见薛晏站在那儿。
他的儿子已经长得那般高了。外头的日光透过錾金的金丝楠木窗格,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一圈亮堂堂的光芒。
清平帝睁大了眼,定定地看着他。
薛晏皱眉,抱起了胳膊。
“看我干什么?”他道。“如果想给你的四儿子求情,饶他一条命,你就别想了,不可能。”
清平帝只看着他。
他没想到,他这么多的孩子,到头来,不是无能,便是处心积虑地害他,真正强大而能够为他报仇的,只有这个从小没有养在身侧的孩子。
薛晏侧目,看向周遭的宫人和太医。
“怎么,药不喂了?”
宫人们连忙动手。
这一次,他们发现,皇上没有再紧闭着嘴,不愿喝药了。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知道是皇上担心的事,被广陵王殿下解决了。
薛晏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不过,你也做好准备。”他说。“多当几年皇帝,你的烂摊子,我不会替你接手。”
皇上的嘴又抿住了。
他看向薛晏。
就见薛晏交叠起双腿。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他坐在明媚的日光里,矜贵又庄重,分明是一番帝王之相。
他恶劣地一勾唇。
“因为我有夫人了。”他说。
“男的,没法儿传宗接代。”
第126章
顿时, 清平帝寝宫中的众人都惊呆了。
清平帝目眦欲裂,紧紧盯着薛晏。
旁边的江皇后也惊呆了,片刻说不出话来。
满宫上下, 倒是薛晏自己最镇定。他坐在椅子上, 平静地和清平帝对视着,说道:“不用看我, 我也没有征求你同意的意思,我就通知你一声。”
他抬头看向江皇后,说:“我在江南知道个名医,已经派人去请了。能治成什么样,就治成什么样, 治不好,就让他其他儿子顶上。”
薛晏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就好像他避之不及的这东西,不是皇位,而是二两银子,随手就扔了似的。
说完,他没有多犹豫, 便站起了身, 看向清平帝道:“我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清平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紧盯着薛晏,一看就是被气狠了。
江皇后看到清平帝这幅反应,生怕薛晏走后再生什么事端。她连忙追上去,不管不顾地将薛晏挡住。
薛晏被拦停了下来,低头看向江皇后。
“娘娘还有事?”他问道。
江皇后忙道:“广陵王, 皇上如今病得严重,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是知道的。如今谁能替皇上掌管大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是要皇上定夺的。”
薛晏皱眉。
江皇后往清平帝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劝薛晏道:“你即便……真的无意皇位,如今也是要你挑起大梁的时候。至于日后如何,你同皇上好好说,可好?”
薛晏仍一副不大耐烦的表情。
他懒得和清平帝多费口舌。
他了解清平帝有多怕死,又对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有多敝帚自珍。现在他捡回一条命,却没法儿好好活着了,自然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位置传给他放心的人,他才能安心。
薛晏知道,谁是他最放心的人。
他之前争夺权势,不过就是因为众人都想要他死,而他恰好想活。现在想让他死的这些人,已经再无生路了,他自然也懒得留下,管这些和他自己没关系的事。
那皇位人人觊觎,但这些人中,可不包括他。一则天下大事,他没什么兴趣,唯一想做的,只是帮燕王夺回燕郡罢了。二则,做了皇帝,即便他不干,群臣也会想方设法地给他充实三宫六院。
到了那时候,君怀琅还不得跑?
再说,他也不想让君怀琅坐上皇后那种女人坐的位置。
薛晏一副没得商量的神情。
江皇后有点着急,回头看了清平帝一眼,接着,便拉着薛晏,从清平帝的寝宫中出去了。
薛晏任由她拉着,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等在寝宫外的廊下站定,薛晏便开口道:“娘娘,你别劝我,没用。”
江皇后却说:“你即便不想接掌大宝,也要替自己……自己心悦的那位考虑,不是吗?”
薛晏的目光顿了顿,看向她。
江皇后这下知道,自己没说错了。
她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如今若你撒手不管,宫中几位皇子,还有谁能帮忙?允焕年幼,又非帝王之才,如今剩下的,无论是大殿下,还是二殿下,你放心吗?”
薛晏皱了皱眉。
大皇子资质平庸,为人也迂腐得很,即便在朝堂上同他有几次接触,也让薛晏烦不胜烦。二皇子薛允谡更不用说了,又坏又蠢,看了就恶心。
江皇后接着道:“即便你日后做个闲散王爷,你和你的心上人,还是要留在大雍的。皇上的目光永远不会从你身上移开,想活得逍遥,也需给自己的未来做些打算。”
薛晏知道,江皇后没说错。
别说他,就算是君怀琅,此后也要入朝为官,绝不会庸碌地过一辈子。
大皇子迂腐,到了那时,自然要百般阻挠找麻烦。至于薛允谡……不提也罢。
薛晏啧了一声,开始在心下咒骂起薛允泓来。
这个狗急跳墙的废物,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也罢了,临死还要断我的后路。
江皇后看着他。
“广陵王,还是回来,同陛下细细商议吧?”
薛晏咬牙,终究没有拒绝。
——
待到永宁公府恢复平静时,夜已经深了。
君令欢好久不见哥哥,此时见到君怀琅回来,便整日都粘着他。
到了夜深,君怀琅才将君令欢哄着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君令欢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主屋的灯还亮着,想来君夫人还没有睡。
君怀琅心里还存着一件事,便没有回房,而是往主屋中去了。
他刚进院子,便有丫鬟看见了他,忙进屋去通传。没一会儿,那丫鬟便出了屋子,将君怀琅引了进去。
君怀琅进屋时,君夫人正坐在床边的榻上。
见他进来,君夫人上前,引着他同自己坐在了一起。
“白日里忙乱,倒是还未曾好好看看你。”她拉着君怀琅的手,柔柔地笑道。“一年多未见我儿,身量高了不少,却是人瘦了些。”
君怀琅跟着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江南的饮食到底与家里不同,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