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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郭荣文交接,按照原本的数量登记入库,那么这一路上,经手物资的,就全是许家的人。
而那些被扣留下来的钱粮,在这个过程中,便蒸发了。
届时,金陵粮草不够,难以赈灾,那这其中的空缺,就是永宁公和沈知府的罪行了。
如今许家要做的,就是将领命运送物资的官员安排为自己的人,就足够了。
听到这话,君怀琅的神色有些紧张。
“那该怎么做?”他问道。
钱粮按着皇上的旨意发下来,他们拿到手里数量不够,再去回禀、彻查,时间根本来不及。到时候赈灾不及时,吃这个暗亏的,只有江南的官员。
他看向薛晏,就见薛晏也在垂着眼看他。
周遭一片昏暗,不远处营地中的灯火一片暖光,照在了他浅色的琥珀色眼睛里。
薛晏淡淡笑起来。
“什么都不用做。”
他抬手,将君怀琅的后颈一按,就把他的脑袋顺在了自己的肩上,让他靠住了。
君怀琅眼底的那片乌青,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长安来的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半点重活都不会碰,更何况像这几日这般宵衣旰食、日晒雨淋的。
这都不是他应该受的罪。
君怀琅挣扎了几下,都被薛晏压制了回去。他本就劳累,此时也没什么力气精力了,挣扎不开,就干脆由着薛晏。
那肩膀又硬又结实,散发着沉郁的檀香气息,不过几个呼吸间,君怀琅就觉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眼皮也开始沉。
说来有意思,身侧这人,明明通身戾气,杀人如麻,可他偏偏在他身侧时,最是安心。
那是一种难以拒绝、也根本否认不了的安心。
“……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坐以待毙?”他叹了口气,睫毛也不由自主地垂下去。
面前的炊烟和灯火,都散成了大片模糊的暖黄色光晕。
薛晏淡淡一笑。
“不用你做。等下了圣旨,我亲自带人去,将粮草押回来。”他说。“调出国库多少,我就送回来多少,少不了一粒米。”
君怀琅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我信你。”他说。
薛晏的嘴唇也不由得勾了起来。他垂眼看向君怀琅,眼睛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和暖意。
片刻后,他又想起一事,顿了顿,主动承认道:“今日带来的这些,是我从郭荣文手里买来的。”
君怀琅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嗯?”
就见薛晏点了头:“嗯。让他清点府库,他就将这些粮食偷偷运出,全拿去卖了。”
君怀琅的瞌睡都被惊没了。
“那,那些钱去哪里了?”他问道:“莫非又送去了京城?既然如此,定要让他在钱没有脱手的时候,给他抓个正着。否则,到时他两手空空,又死无对证了。”
薛晏低声笑起来。
“钱确实不在他手里了。”他说。“不过,也不是死无对证。”
君怀琅不解:“那去了哪里?”
薛晏对上他的目光,就见君怀琅正紧张又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笑出了声,抬手用手背轻轻拍了怕他的脸颊。
“过两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93章
六月十三, 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今日金陵城中的好事的确不少。
这日府衙开仓放粮,在城南架起了施粥的铺子,一下解了城外的燃眉之急。这一日, 长安来的锦衣卫还彻查了金陵的米粮铺, 将价格虚高的粮价压了回去,现在商贩们只可比灾前提价两成, 即便仍不算便宜,却已不是百姓们负担不起的了。
而且,城北修筑堤坝的君公子还贴了告示,招募城南流民营的力工,去城北修堤。银子一日一结, 虽不丰厚,攒上两日, 也能让全家吃顿饱饭。
一时间,金陵城生机勃勃。
而就在这天夜里,城南春水巷张灯结彩。
天还没黑,春水巷中的一家花楼前便已经围满了锦衣华服之人,入场费翻了好几番, 来人却仍旧络绎不绝。
君怀琅跟着薛晏下了马车, 看到的就是这一番盛景。
那幢花楼前张灯结彩,彩色的灯笼拉满了半条街。楼上悬着彩绸丝绦,灯火通明。
牌匾雕花,上书三个大字,清月坊。
“应当让这些商户上缴些粮食金银。”君怀琅皱眉,对这奢侈华丽的装潢打量了一番,说道。“大难当前,怎么还这般享乐?”
薛晏在他身侧低声笑起来。
“行, 让他们缴。”他说。
君怀琅收回了目光,疑惑地看向他:“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自那日薛晏说郭荣文贪污的粮款有去处了后,便什么都不肯再告诉他了,一直到今日,他专门到城北的工地上将自己带走,便带到了这儿来。
薛晏抬手,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
君怀琅疑惑地住了口。
就见薛晏对进宝抬了抬下巴,进宝连忙上前,将门口招揽客人的老鸨叫了来。
那老鸨一件进宝,面上顿时笑开了花,立马将大门交给了其他人,亲自迎上前来,风姿绰约地对薛晏福了福身。
“爷,您来啦!”这老鸨看上去年级不轻,风韵却不减,笑起来眉目含情。
薛晏看了她一眼。
那老鸨意有所指地掩唇笑道:“爷,都给您安排好了,您只管瞧好儿。”
说着,她在前开路,一路领着二人上了楼,进了个雅间。
那雅间一面墙都是窗子,此时花窗大敞,正对着楼下正中的舞台,视野极佳。领着二人在窗前坐下,老鸨便亲自看了茶,放在他二人手边。
“没什么事就下去吧。”进宝倨傲地上前吩咐道。
老鸨连忙应声,留了两个丫鬟伺候,这才退了下去。
楼下熙熙攘攘,偌大的厅堂,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了人。
就这样,楼中还在陆陆续续地往里进人。桌子加了好几张,放得密密匝匝的,从中间经过都有些费劲。
君怀琅收回目光,看向薛晏,就见薛晏正慢悠悠地喝茶,眼睛瞟着他笑。
君怀琅隐约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他向薛晏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就见薛晏放下茶杯,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志在必得的笑意,像只盯上了猎物的狼。
“一会儿就让你看看,郭荣文贪的银子去了哪里。”
——
天色暗下,舞台上一声鼓响,四座顿时安静了下来。
君怀琅往外看去,就见楼阁的顶部垂下一条长长的绸带,紧跟着,一个身着月白纱衣的女子,单手抱琵琶,另一只手握着绸带,飘然而下。
绸带与女子交缠,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