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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想不出来。
    话说到一半,山洞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不等君怀琅想出下半句怎么说,薛晏倒是先笑了。
    “就怎么?”他尾音上扬,虽说气息有些微弱,却能听出他语气中愉悦的逗弄。
    君怀琅一咬牙。
    “……我就也不管你了。”
    薛晏原本一声便止的笑,变成了一连串低沉的笑声。
    君怀琅紧挨着他,能感觉到他在笑的时候,胸腔之中的震颤。
    就在君怀琅被他笑得有些窘迫的时候,薛晏笑着开口了。
    “行,我答应你。”
    他心里不由得咬牙切齿地想,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的人呢。
    让他多想使劲儿亲他一下,又珍视到不敢动口,只敢借着这会儿说笑的几乎,解馋似的,指腹重重抚过了君怀琅的脸。
    亡命之徒的本性,是根植在他骨子里的。即便他口上这么说,心下却仍旧习难改。
    但是,而今他却把自己这条命,拴在了君怀琅的身上。
    亡命之徒即便再不要命,有了牵挂和执念,便也不敢轻易亡命了。
    ——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连带着洞中的温度也在下降。君怀琅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一下薛晏身后的石壁,冰凉一片,只碰了一下,便冷得往他骨头缝里渗。
    江南气候本就潮湿,如今再一下雨,水气便顺着土石的缝隙往里洇。
    君怀琅也感觉到了薛晏身上的寒气。
    他身上向来是热腾腾的,君怀琅记得,之前在鸣鸾宫时,薛晏还会穿着单衣在冬日里出去练剑。
    他向来是不怕冷的。
    可这会儿分明是夏天,他身上却一片凉,和石壁上渗进来的水气融成一片。
    君怀琅收回手,片刻都没有犹豫,便将手尽可能地覆在他的肩膀上,试图将他暖热些。
    “你冷不冷?”君怀琅道。“没事,雨马上就要停了。”
    外头的雨声大得隔着层层土石都能听见,即便不懂地理水文的人,也知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他这句“没事”,分明不是对薛晏说的,而是对他自己说的。
    他在心下告诉自己,没事的,薛晏不会有事。
    就听薛晏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没事,不冷,你把手收回去。”
    他没告诉君怀琅,身后的土石并不结实,偶尔会有松动。他手臂撑着君怀琅身后的山体,就是在为他挡下偶然塌落的碎石。
    可若是君怀琅的手覆在自己肩上,碎石落下,砸在他手上可如何是好?
    那是一双多好看的手。
    君怀琅却没听他的话,固执地想用手裹住他的肩。
    薛晏啧了一声。
    “你放肩上有什么用。”他说。“你若真要给我取暖,往下挪挪,放我心口那儿。”
    他的本意,不过是想将君怀琅的手护在怀里。
    可是在君怀琅迟疑着,将手往下挪,覆在他胸膛上时,薛晏却在心中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就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双纤长而温热的手,一路顺着他的肩划下,竟在剧痛中都带起了一阵酥麻,停在他心口时,他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住了。
    若非地方不对,这动作也太过暧昧了些。
    也幸而薛晏此时后背疼得厉害,不至于在二人肢体贴得这般近时,起什么尴尬的反应。
    而他面前的君怀琅,却分毫没感觉到薛晏咬牙切齿的隐忍。
    他的手覆上了那层坚硬中带着韧劲的肌肉,隔着蓬勃的皮肉,他感觉到了薛晏有力而平稳的心跳。
    这让君怀琅一下便安下了心。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活着。
    但同时,那心跳却像是有感染力一般。
    一下接着一下,有力而平静,渐渐的,像是将他的脉搏也带成了同样的节奏,在一片安静的黑暗中,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鼓噪。
    那不合时宜的悸动,在君怀琅的血脉里深深扎下了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许是薛晏有意不让他担心,从这开始,反倒是薛晏一直在缓缓地同君怀琅说话。
    君怀琅的掌心里,是他平稳的心跳声,时间长了,他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即便外头的雨,半点都没有小。
    渐渐的,君怀琅都有些昏昏欲睡,反倒是薛晏捏他的脸,让他清醒些。
    “你听听,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薛晏忽然问道。
    于是君怀琅便侧耳去听。
    可是听了半天,也只有雨声。
    “我确是没听出什么……”君怀琅有些迟疑。
    薛晏便低声地笑。
    “肯定没有了。”他说。“我逗你呢。”
    君怀琅头一遭发觉,这人竟这般幼稚。
    同样的把戏,薛晏连着玩了好几次。
    君怀琅似乎一心等着有人来将薛晏带出去医治,故而每次都上他的钩,也分毫不恼。
    后来,反倒是笑着的薛晏,将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道:“这般好骗,可如何是好?”
    君怀琅顿了顿,口气颇为柔软:“……还不是你幼稚。”
    薛晏叹了口气:“还不来,待我出去,定要将进宝和段十四好好收拾一顿。”
    说着,他缓缓闭了闭眼。
    着实疼得有些狠了。
    他几次逗君怀琅玩,都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脑中逐渐开始窜起些乱七八糟的幻觉,让他一时分不清何为现实。
    他闭了闭眼,想稍微休息片刻。
    但是,于他来说不过闭一下眼的功夫,他却听到了耳边君怀琅焦急的声音。
    “薛晏,薛晏?你醒醒,睁开眼,别睡。”
    薛晏想笑着跟他说,自己没睡,就是吓唬他一下,可是声音却有些发布出来。
    片刻,他嗓音轻得可怕,哑着说:“……没事。”
    君怀琅却好像没听见,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
    啧,怎么又哭,之前没见他有这么爱哭。
    薛晏打算睁眼再笑他两句,眼皮却有些太沉了。
    其实从很长时间之前开始,他的眼皮就沉重地抬不起来。若不是因着君怀琅,他也撑不了这么久。
    在营中扎马步、举铜鼎,也没这么费劲过。
    就在这时,薛晏又听到了君怀琅哽咽的声音。
    “薛晏,你睁眼,你听听,外面有声音了。”
    薛晏在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唇。
    怎么,终于学会反过来骗自己了?
    他用尽了力气,抬手碰了碰君怀琅的头发。
    “行,我听到了。”他语气中满是劝哄。
    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自以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已经连气音都所剩无几了。
    没有一丝光的黑暗中,他嘴唇动了动,还自以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第7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