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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怀琅在方才的位置上重新坐了下来。
    刚才桌前只有两个人,现在却成了三个。进宝喊小二上来点了灯,又给薛晏添了碗筷,倒了酒,一时间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君怀琅看了薛晏好几眼。
    他倒是……挺意外的。
    他方才在窗前看到薛晏,原想着他是受上峰的命令,上这儿来抓个凶犯,自己下楼去,正好能和他见一面。
    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看见了他审犯人的场景。
    ……也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他从没见过气场这般沉稳强大、冷冽狠戾的薛晏,或者说——这辈子没见过。
    刚才的薛晏,反倒和上辈子自己见到的他一模一样,冰冷凌厉,像把出鞘的利刃,通身泛着寒光。
    这似乎才是薛晏原本的样子。
    想来也是,薛晏而今已然十六了,若真的像他想象中的那般木讷好欺,前世也断然不会爬上那么高的位置。
    薛晏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自己单纯,一切不过是他以为的罢了。
    按说,君怀琅应当害怕的。
    但他竟奇迹般地不怕。许是薛晏在他面前,太过于温顺驯服,又许是薛晏救过他一命,当时他的泪水和眼神过于真切,让君怀琅于混沌之中都难以忘记。
    于是,他反倒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甚至连薛晏是否会重蹈前世覆辙的想法都没生出过。
    ——只是,也确实忽然有些陌生。
    他之前看薛晏,总是杂糅了几分他自己的臆测,总觉得他孤独、艰难、可怜,同时坚韧。
    可如今看来,他分明就是一头雪里长大的独狼。想来也是,那么多痛苦压在他一人身上,压着他长大,他没被压垮,岂不就是会长成如今的样子?
    自己一己之力,自然改变不了原本的他,只是改变了他对自己一家人的态度罢了。而他本来的样子,想必一直都没变过。
    君怀琅兀自沉思着,薛晏在侧,也是一言不发。
    而旁边的君逍梧,向来是个闭不上嘴坐不住的性子。他左看右看,又看自己哥哥在安静喝茶,又看五殿下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快要将他憋得就此跳窗逃走了。
    等了片刻,一直到小二温了新的酒上来。
    君逍梧连忙借此机会,给他们二人倒了酒,拿起酒碗道:“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五殿下啊!这店虽破了点,他家酒却是好喝,五殿下尝尝?”
    薛晏嗯了一声,却没拿酒碗,而是侧目看向了君怀琅。
    见君怀琅端起了酒,他才也将酒拿了起来。
    就连迟钝的君逍梧都有些惊奇,只觉得方才那位杀伐果决的殿下,似乎有些太乖巧了点。
    不过立刻,他就将这荒诞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乖巧什么乖巧,刚才他要剁人指头的样子,哪里称得上乖巧!
    接着,他就见薛晏将酒碗送到了嘴边。
    君逍梧平日里请人喝酒,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人喝烈酒的窘态。这家的黄酒无疑烈得很,君逍梧看他马上要喝,竟一反常态地没生出期待的乐趣,反而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让酒呛着了,不会把这位殿下惹怒吧?
    他连忙出声提醒:“殿下慢点,这酒……”
    却没想到,薛晏忽然也开了口,跟他异口同声。
    却不是对着他说话的,而是对着君怀琅。
    “刚才我不过是吓唬他一番,并没有真想在这里惹事。”他说道。“只是不想多同他们纠缠。”
    君逍梧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
    难道五殿下这是在……跟自己哥哥解释?
    君逍梧颇为诧异,定睛看向他。
    却又觉得不太像。
    他单手按在膝头,另一只手端着酒,坐姿颇为随性大气,神情也是冷冷淡淡的。
    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没注意到,薛晏看向君怀琅的眼神,却有几分忐忑。他那看似气定神闲地按在膝头上的手,已经紧张地握起了拳。
    他更不知道,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是薛晏定力过人了。
    只有薛晏自己清楚,在他站在门口,转身看见君怀琅的时候,他的五感都不工作了,只剩下一双眼,里头装着一个人。
    君怀琅看见了,自己险些剁了人的手指,还威胁要要了他们的命。
    等薛晏回过神来,就被铺天盖地的慌张席卷了。他像个死刑犯等判决似的,一路跟着君怀琅上了楼,可半天也不见他说话,这就让薛晏更加慌张。
    ……他会失望么?他会怎么看我?
    小二上来添菜点灯的一会儿功夫,就让薛晏度日如年。他受到的煎熬,可半点不比那一刻钟都坐不住的皮猴子君逍梧少。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了。
    他忐忑地看向君怀琅,却见君怀琅一愣,接着便露出了个温和平静,与往日别无二致的笑容来。
    “殿下这不是公务在身么,没什么的。”他笑着说。
    薛晏一愣,心中的话不由得问出了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即便君令欢说句江湖土话,君怀琅都会说她两句呢。
    君怀琅闻言,却有些诧异了。他愣了愣,不解地问道:“殿下想让我说什么?”
    想让你训斥我,让我改,教我下不为例。
    薛晏说不出口了。
    他这才发现,他最怕的,并不是君怀琅反感他,责备他,而是君怀琅压根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看似宽仁,实际是根本没放在心上的不在意。
    按说,君怀琅这样没什么错处。毕竟他仁慈,对谁都是一样的,只是将他薛晏也包含在内了而已。
    可错就错在,他薛晏对他却存了非同寻常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间贪婪了许多。
    他以前,只奢求君怀琅能像对别人一样,也对着他笑一笑,可现在,他却不想只要他那千篇一律的宽容了。
    人总归是得寸进尺的。
    “啊,对了,是有话说。”忽然,他听君怀琅笑着开口道。
    薛晏的目光立刻定在了他的脸上。
    却见君怀琅端起酒碗,举到了薛晏面前,一看就是要和他碰杯:“上次离宫匆忙,一直未有机会向殿下道谢。殿下救了我一命,怀琅感激不尽。”
    那笑容真诚得很,真诚到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就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薛晏不想要他的感谢。
    他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堵。他没有言语,也没和君怀琅碰杯,仰头便将碗中的酒喝尽了。
    烈酒烫过他的喉咙,一路灼烧着入了胃。薛晏却浑然不觉。
    君怀琅瞧他喝得这般猛,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正待要劝,却看薛晏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谁惹着他了?
    倒是旁边的君逍梧,兴奋地“哎”了一声,拿起酒壶又给薛晏倒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