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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怀琅全神贯注,注意力都在手里的软尺上,并没注意到自己忽然凑近了薛晏,喃喃自语携着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耳边响起。
    又一记细小的毒针,将薛晏的心神扎麻了。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他脑中忽然窜出了早两年在军中时,那帮兵油子说的浑话。
    当时他们在战场上,夜里安营扎寨,点火围在一起取暖。士兵们聊起天来,不由自主地就会说到那些事上去。
    “……这女人呐,各个都会吐仙气似的。就算再大的怒火,若有个娘们照着耳朵吹一口,谁的魂儿不得飞到云端上去啊!”
    “你们别看薛小将军这会儿冷着一张脸不当回事,那是没尝过那种滋味啊!”
    “嘿,但凡尝过一次,小将军,你就算是铁打的骨头,也能酥断了!”
    这些兵油子的荤话各个都是张口就来,偶尔大着胆子调侃他几句,薛晏也是过耳就忘了。
    但此时,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却忽然又浮现在他耳边,让他心慌意乱之际,有股无名的火,在他身体里冲来撞去,却找不到出口,将他通身的经脉都燃着了。
    就在这时,薛晏听到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五殿下,抬一下手臂。”
    像是一股甘霖,浇在那股无名火焰上。
    薛晏乖乖地抬手,展平了双臂。
    紧接着,一双胳膊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那双手拢在了他的身前。与此同时,君怀琅的侧脸,在了他的后背上轻轻撞了一下。
    那股白桦清冽的香味,像藤蔓一般,轻柔地缠住了他。
    “尤其那双胳膊啊,只要将搂着你,谁还跑得脱啊?”
    混账话又在他耳边响起,那股无名火在他胸腔中焦躁地四下冲撞了起来,撞得心脏也开始咚咚咚地鼓噪。
    君怀琅有些不熟练。他有点狼狈地在薛晏背上磕碰了一下,一只手握着卷尺,另一只手摸索了两下,才把卷尺的另一端捏在手上。
    那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白得像是连骨骼都是通透的。
    分明是一双干净的、漂亮却分毫不显女气的手,但薛晏的脑中,却又响起了那群兵油子的话。
    “尤其那小手儿,摸你一下,你能忍住不就地把她办咯?”
    那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出口,急转直下,穿透了他的心肺,直往他腹下三寸涌去。
    薛晏在熊熊燃烧的理智中,忽然想到了自己读过的一句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现在,仙人勾住了他的腰,只需轻轻一带,他便能下到十八层地狱底下去,心甘情愿。
    第40章
    薛晏忽然不大高兴, 让君怀琅有些莫名其妙。
    量尺寸量到一半,也正好好说着话,可他忽然就冷下了脸,草草让自己量完了腰围, 便下了逐客令。
    这是君怀琅头一遭迎上薛晏的冷脸。他有些不明就里, 不过他向来善解人意, 知道人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想来有了肩宽和腰围就足够了, 就收拾起软尺和纸笔,从西侧殿离开了。
    他知道,薛晏向来经历得多, 心思又深, 想必刚才又想到了什么事,才忽然心情变差的。
    只可惜他还有一件事没有问出口。
    之前点翠出事时,是薛晏出言让清平帝去搜查点翠的住处。此后搜出了药,点翠自戕,也是薛晏第一时间捂住了他的眼睛,没让他看见那副血腥的画面。
    当时,薛晏掉转了他视线的方向,便收回了手。故而君怀琅一睁眼,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便很近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满屋子的人都大惊失色, 连清平帝都后退了一步, 淑妃更是尖叫出声,险些昏过去。唯独薛晏的一双眼睛, 是清明而冷静的,如一汪深潭。
    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点都不令他意外。
    君怀琅想问问他, 是不是薛晏一早就预料到了,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过刚才,他并没有机会问出来,这会儿走在廊下,被深冬的冷风一吹,他也清醒了过来,觉得之前是自己想多了。
    薛晏如今身边唯独进宝一人可用,他如何能发掘点翠的意图,又拿什么去筹划呢?那日若非自己提前发觉,有了准备,想来那日,薛晏定是要被诬陷个准的。
    只是前世,自己一点都没听闻宫中有这件事的风声罢了。
    这么想着,君怀琅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
    西侧殿的门安安静静地紧闭着,门口一个进出的人都没有。
    君怀琅回过身去,径直回东侧殿去了。
    他自然不知道,一墙之隔,西侧殿里的那个人正背对着他,狼狈地靠在门上,寂静的宫室中,回荡着粗重的喘息,满是少年情窦初开的慌乱和无措。
    ——
    而此时的迎粹宫,虽是一片阳光明媚,却安静得有些冷清。院里的下人们各个安静地做着活,只有廊下的鹦鹉啾啁地叫。
    风一吹,院中梅枝摇曳,枝头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迎粹宫的正殿里,也是一片安静。
    宜婕妤正坐在桌前作画,案头焚着檀香。她画的是水墨兰花,一枝一叶颇有清朗的风骨,一看便是技艺深厚,是难得的佳品。
    桃枝侍立在侧,为她研墨。
    一幅画毕,她慢条斯理地吹干了墨迹,将那幅画拿起来,静静端详了一番。
    接着,她微微叹了口气,素手一收,将那副画揉作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
    地上已经有好几副被毁坏的墨兰图了。
    桃枝知道,婕妤这是心情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为宜婕妤铺好了宣纸,看她懒怠地支着下颌,慢悠悠地备笔蘸墨,小心翼翼地笑道:“娘娘方才那张,画得极好,怎么便弃了呢?”
    宜婕妤提着毛笔,片刻没有落笔,接着缓缓道:“陛下已经连着大半旬日日去她那里了。”
    桃枝心下了然。从那天点翠失手,撞死了开始,她家娘娘便再没了笑脸。
    原本是要借点翠之手,离间鸣鸾宫,并设计淑妃失宠的,却没想到陷害不成,他们买通了多年的点翠也折了,就连这么些年娘娘给淑妃下药的事,也被发现了。
    也幸而点翠还不算糊涂,自己先死了,断了线索,没将祸水引到娘娘身上。
    但是,皇上却也因此震怒,将宫中整个清理了一番,教他们的人再难办事了。而且,他还对淑妃那女人心生怜悯,原本就够宠爱她的了,如今更是将三宫六院都弃之不顾,接连数日都独宠她一人。
    别说宜婕妤,他们迎粹宫的人,哪个心里舒服?
    桃枝心下愤愤不平,只好好言劝说道:“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谁不知淑妃娘娘是个能作会闹的?想必陛下只是新鲜几日,便会厌烦的。到了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