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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允谡还在发愣,薛晏略一环顾四周,看到呆若木鸡站在四周的宫人,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接着,他就看到了君怀琅。
君怀琅也愣住了。不是说薛晏掉到荷花池里溺水了吗?他这模样,哪像是溺水?倒像是轻而易举地下去游了一圈泳。
他疑惑地看向进宝,进宝此时正喜极而泣,喊着主子就要扑上去。
不过,对上薛晏那双冰冷的、带着警告的琥珀色眼睛,他就又清醒过来,讪讪地停在薛晏三步之外。
“究竟是怎么回事?”君怀琅问道。
进宝知道薛晏不擅长告状,连忙两步上前,对君怀琅说道:“回世子殿下,是二殿下的扇坠……自己就掉湖里了,要奴才去捡。奴才不会凫水,五殿下便替奴才下去,将扇坠捡出来了。”
君怀琅这才注意到,进宝脸上湿漉漉的一片,除了泪水,还有湖水,头发都湿了大半,分明就是被人强行按在池中,要溺死他的。
君怀琅忽然想到,那一日中秋宴上,薛晏也是这么把薛允谡溺在太液池中。但薛晏不过是吓唬他,不出片刻便放开了他,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薛允谡想要报仇,又不敢冲着薛晏去,就想将薛晏身侧的小太监溺死在这儿。
而薛晏,分明是为了救他。
君怀琅忽然想到,那一日他的玉箭被摔碎,也是他替进宝顶了过错。
想来他身侧一直只有进宝,他也分外珍惜这个人吧……
无论他日后是什么样,至少现在的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甚至会保护一个小太监的人。
这般想着,君怀琅看向薛允谡,目光中泛着几分嘲讽:“没想到二殿下竟这般勤俭,不喜奢侈,连下湖帮您捡个玉坠的下人都没有?”
说着,他又看向旁边那几个侍卫,讥诮道:“不过宫中毕竟安全,您与其养几个打手,还不如换成几个寻常能伺候您、替您分忧的。”
他语气平和轻缓,笑容也和煦,可薛允谡就觉得刺眼得很。
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公侯之子,仗着他有个肚子里没货的姑母,蹭在宫中住,也有脸替那个煞星出头?
薛允谡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皇子面前指手画脚?”
旁边薛允焕正看热闹看得高兴,闻言立马变了脸色。
薛允谡是个脑子里都是草的憨包,他欺负那个煞星,薛允焕乐得看热闹,反正也不插手;但这人像条疯狗,咬完了薛晏又来咬君怀琅,这他就不乐意了。
薛允焕把君怀琅一把拽到身后,冷声道:“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薛允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薛允焕在宫中,那可是除了父皇和皇后谁都不敢招惹的霸王。而他的生母出身卑微,欺负没母亲的薛晏便罢了,断不敢同薛允焕呛声。
薛允焕见他成了个鹌鹑,愈发看不起他。他冷笑一声,干脆拿薛晏的事发作起来。
“一群奴才,见到主子跳进池子里,居然没一个救人的。你们主子教不好你,那就本皇子来教。”他环视了一圈薛允谡身后的人,命令道。“来人,把二皇兄今日带出来的奴才,一个不落,全送到永巷去刷恭桶。刷不满一年,哪个都不许出来。”
他身后的掌事太监连忙带着人上前,将那一众侍卫太监和宫女都拉走了,顿时浩浩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了君恩泽一个人。
那群宫人中,还有两个是薛允谡的贴身宫女,其中一个还侍过寝。薛允谡黑着脸,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旁边,薛晏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的大氅,冷眼看着几人。
他看到二皇子发难,也看到六皇子轻而易举地将君怀琅护在身后。他心想,君怀琅身边的,应该都是薛允焕这样的人,而不是自己。
他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别再接受对方施舍的善意。
但他的视线却有些不听使唤,落在君怀琅身上,却又挪不开。
就在这时,他对上了君怀琅的目光。
他看到,君怀琅那对舒朗隽秀的眉,在眉心微微拧起,接着,他径直从六皇子身后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还在这里吹风?这般冷的天,若是冻病了,岂不是还要给姑母添麻烦?”君怀琅说。
君怀琅不想承认,是薛晏这幅浑身湿透、孤零零地独自站在一边的样子,有些刺痛他的眼。
他只好搬出淑妃,先在心中骗过自己。
说完话,他侧目吩咐拂衣去请太医来,又让宫女回去取薛晏干净的衣物。接着,他抬手,一把握住了薛晏的手腕。
那手腕骨节分明而充满力量,但湿漉漉的尽是冰冷的湖水,皮肤凉得刺痛了君怀琅的手。他抿唇,跟薛允焕打了声招呼,让他替自己同太傅告个假,便拉着薛晏,径自往文华殿侧面供皇子休息的侧殿去了。
他心想,以后的薛晏不是人,也跟现在这个会舍身保护奴仆的他无关。
以后有什么仇怨,他以后再说。只要薛晏敢长歪一点点,他一定会将前世的账变本加厉地算,给他扼杀在苗头之中。
薛晏任由他拉着走,仍旧一言不发。对他来说,君怀琅的手分明没什么劲儿,他却挣不开。
因为那干燥而细嫩的手心,太暖和了些。
第17章
这天夜里,进宝给薛晏掌了灯,收拾好了衣物,却迟迟没走。
薛晏正拿着一卷兵书在灯下看,见个影子在灯前晃来晃去,眼都没抬,手下翻了一页书:“还不滚?”
却听进宝嘿嘿笑了一声。
薛晏抬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就见进宝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笑得有些腼腆,道:“奴才谢主子今日救命之恩。”
他之前总以为,这个主子是个吃人的恶鬼,却没想到他原是面冷心热的,还会舍身救自己一个命如草芥的奴才。
却见灯下,薛晏那双浅色的眼,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便重新落在了书本上。
“当时旁侧有东厂的人盯着,正是原本我院中的那个小魏子。”他轻飘飘地开口,口气清冷极了。“想必淑妃这里放不进人,我昨日去文华殿,东厂知道了,所以在那里盯着我。”
说到这儿,薛晏冷冷一勾唇,看向进宝:“演给他看。我深受几个皇子欺凌,还能舍身救个阉人,想来东厂那边知道了,会更信任我几分。”
毕竟东厂中,也全是阉人。这类人看起来趾高气扬,其实自卑敏感得很,演这种戏给他们看,最合适不过。
倒是进宝傻眼了。他对上薛晏冷静又凉薄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这感激涕零的样子有点儿傻。
倒是薛晏勾唇轻轻笑了:“不然你以为,我真想救你?文华殿人多口杂,薛允谡就那点力气,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