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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琦哥儿的举止,回来后能吃能睡,跟桑南相处融洽,没露出任何不正常的迹象——可人心难测,何况桑南又是个文化背景全然不同的人?
    成天路把纸张叠好,像在收拾胡乱发散的思绪。
    天完全黑下来,成天路在停机坪等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傍晚遛弯儿的人,谁都看不见。海叔和零零九在周围踱步,沉默让人更是烦躁。
    海叔把指节捏得咔咔响:“一有名有姓的大名人,怎么会找不到!天路,你真不该让琦哥儿去给他画画。”
    成天路也很是懊恼,桑南没带跟班助理,寥寥交谈过几次,也没交换联系方式,现在竟然不知道如何找到他。小胡自然是继续打太极,成天路询问这里的媒体同行,给的都是宣传公关的电话。公关用字正腔圆的英语说,请稍等,我会马上给您答复。
    “马上”到现在,午夜降临,琦哥儿肯定是出事了。如果是国内任何事情,成天路都有处理的办法,可一涉及到外国大商、200公里的距离甚至跨国界,他就束手无策。他甚至不确定琦哥儿还在不在国内。
    “我去边境找他,”成天路当机立断,找了司机,当即启程。
    盘山路没有路灯,车前灯照耀的前方,道路上的荧光条像不断后退的破折号,成天路的思绪也不断被新冒出来的想法打断、偏离、质疑。脑子疲累地想: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逻辑?悬疑故事里总有动机和布局,即使加了偶然的因素,也是为了增加戏剧性和哲思。可现实里哪有那么多运筹帷幄,哪有那么清晰的因果?大部分都是莫名其妙的偶然。
    这才是真正残酷。
    司机突然急刹车,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车前窗,贴在了玻璃上。司机停下车,骂了声:“我日你妈!”
    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山麻雀,直直冲向司机眼前的玻璃,撞成了一团肉泥。司机骂骂咧咧地拿了一块脏布,一边擦一边抱怨:“要是对面或后面有快车,我们俩完球了。”
    成天路看着稀烂的鸟羽,越发的忧心忡忡。这是征兆?还是他对于“偶然”的思考的反响?可他脑子里只浮现了一个画面,无数的鸟羽,蹲在地上惊慌的人。
    原来一切早有端倪。当时他看见了,并不以为意,直到今夜才想起它说不定在故事里有某种意义。因果和偶然的鸟尸,一团混沌地呈现在他面前,提醒他故事是由细节推进,而细节可能非常不起眼。
    可现在他不能平静思考,比起立时见到琦哥儿,所有的真相都不重要了。
    手机响了好一阵,他才听见。接起电话。
    “你好,是成天路总编辑吗?”
    成天路差点喊了起来,“桑南先生,我是成天路!我找了您很久。”
    “抱歉,我晚上在练拳,刚刚才从助理那边知道你在找我。”
    “打扰了,”成天路好不容易熬到客套话说完:“琦哥儿还在您那儿吗?”
    “琦哥儿?他今天没有来。”
    成天路浑身冰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早上我送他去广场的,他没有上您的直升飞机?”
    “他上来了,”桑南不紧不慢说:“刚起飞,他说他要去一个地方,今天不能画画。这个事很重要,他说他的一个朋友失踪了,他想到了她在哪里。所以我们回去广场,他自己走了。”
    “他有说他会去哪里吗?”
    “有。一个很近的地方,广场后面有很多西洋老房子,还有一座教堂,是几十年前比利时人留下来的,城里人叫它‘废城’。琦哥儿去了废城找人。”
    成天路心急火燎,原来琦哥儿近在眼前!那个地儿才多大?一天过去了,琦哥儿在里面逛十圈都够了。
    静默中,桑南笑了笑:“不用太担心,琦哥儿不会有危险,他不是不懂保护自己的人。明天早上我六点过去,如果找不到,我跟你一起找。”
    “谢谢……”成天路心情复杂,草草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以下重口味。
    上一章写到人体标本,想起一个事。好几年前了,在澳门参观一个人体标本展,特别惊人,不是干尸或木乃伊,而是用特殊处理把人体弄成类似塑料,做各种动作,还有切成几百片(像牛排,对不起),或者只剩枝桠一样的血管。尸体摆得干净漂亮,不恶心也不残忍,可真的很难忍受。看完后冲击很大,文里写过人死后变成“物”,就是我的心理阴影。
    这展争议太大,听说用的是无名尸或死刑犯,过后好像被撤了。
    第54章 废城
    抵达废城时,已经快到三点。这是全城最黑的时候,做夜市的店已经关门,做早点的人还没起床。
    司机劝道:“你等天亮再进去,乌黑黑的,危险呢。”
    “这里面一直没人住吗?”
    “不要说住,没人进去废城。我告诉你,这里面听说有黄金做的锅碗瓢盆,杯子是水晶的,亮灿灿的漂亮,梳妆台前的粉盒镶着宝石,看一看眼睛瞎。”
    成天路勉强一笑:“有这么些好东西,早被人搬走了吧。”
    “这就是问题!这些东西都还在里面,没有人搬得走,你说是为啥呢?”司机做了个挡脸的姿势。
    成天路付了钱,跟他买走了手电筒,想了想,又要了他工具箱里的扳手,才走进漆黑的草坪上。
    司机等看不到人影了,叹了口气,正想钻回车里,却听见教堂顶的钟“咚”地发出一声,然后响起了报时的音乐。这钟的发条是电力马达驱动,自从断了电力供应,时针早就不走了。是谁在敲钟?
    司机打了个冷颤,赶紧开车离开。
    成天路听见钟声,心一紧,直奔向钟楼。抬头搜视,钟楼暗沉沉的,报时的音乐悠扬地传遍每个角落,仿佛随时会有比利时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或回家,或去餐厅吃饭。可哪里都没有人的影踪。
    教堂前是一片空地,依稀是欧洲小镇的格局,教堂和小广场作为中心,其他建筑环绕中心构筑。可房子近看之下,全都简陋破败,水泥地粗糙不平,大部分墙体都没上漆。他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扫视四周,光圈在一堵红砖墙上停住了。
    墙上有一个大涂鸦与整体环境格格不入,一看就是琦哥儿的手笔。琦哥儿爱画鲸鱼,以前成天路见到的都是简单的线条勾勒,但这一手绘的大鲸鱼肚子里,住着一个老人,孤零零坐在木造平台上钓鱼。这是《木偶奇遇记》里的情节,老人被大鲸鱼吞食,在肚子里活了很久。
    成天路走进这栋楼里,脚步震落了灰尘,呛得成天路不停地打喷嚏。“这里都搬空了,不像有什么金碟子水晶杯啊,”屋里只有几个空木架,看格局不是民居,他摸了摸架子,也是实木造的简单样式。
    钟楼的乐声持续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