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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吸管、蕃茄酱等等。桌子却比一般办公室凌乱,各种发布会拿来的纪念品、零食水果、没用的毛绒玩具、无数的纸袋和包装、试用的数码产品和化妆品、拍照使用的小饰品等等。
收音机播放着佛经,墙上挂着健身用的弹力带;房间里还有个小房,是摄影部的办公室,堆着好些器材。
成天路听完了琦哥儿的计划,叹道:“导演,还是算了吧,你的烂片在豆瓣都没超过五分的。”
“豆瓣能打倒暴徒?我刚开始拍片的时候,没钱没人,有什么用什么,道具化妆都自己捣鼓,票房也不差。”
成天路只觉不靠谱,除非墨西哥人弱智——但话说回来,为什么很多烂片都有票房呢?可能跟智商无关,只要气氛对头,稍加煽动,人脑就愿意停止思考,任由剧情把自己带坑里。
童一如走了过来,“导演,我能帮上什么忙?”琦哥儿用片场里的寻常语气说:“当然,你是大女主。”
童一如坐在办公椅上,琦哥儿站在她的身后。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盏从摄影室拿出来的强光灯,给两人身上镀了一层光。
琦哥儿:“我们要做的是用这里有限的道具把他们吓跑。没有时间铺垫了,所以第一幕就要把他们带进恐怖片的气氛里。”他的大手掌轻轻拂过童一如的长发,“第一,让他们脱离现实,预想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第二,恐怖片要有熟悉的文化母题,什么样的鬼故事最恐怖?小时候听的。”琦哥儿把身上的豹衣碎片绕在童一如身上,“人披着什么皮,就会变成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不用我们编了。”
“第三,要镇住暴力,就要更加的暴力。他们想杀人,那我们杀得更多,让人死得更惨。”
林义忠站起来抗议:“搞这么多做什么?这小办公室,哪里有人可以杀?”
琦哥儿和成天路一起盯着他受惊的眼睛。
“你们……你们想干嘛?”
琦哥儿举起啤酒瓶,轻轻一笑:“宰了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墨西哥人还没把门撬开。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破坏房门,大门口来了七八个工人在卸货,最好不要去惊动他们,横生变故。
啪嗒,指纹打卡机被毁掉了,门锁也被破坏了。他们对看一眼,小心打开门扉。
房间里一片黑暗,半点人的声息都没有,只有佛经绵绵不绝地呢喃着,在黑暗里找不到源头,仿佛来自四方八面的虚空中。他们不自觉绷紧了神经,呼吸放轻。
有人打开手机电筒,去找电灯,射灯照处,他大骂一声。其他人转头看,只见面向墙壁吊着一个脑袋,汁液从发梢滴下来。祭司认出来了,棕红色头发是童一如的,其中有一部分被锋利的黑曜石削了去。
墨西哥人抓起人头,又惊呼了一声,头发里是毛绒笑脸玩具,不是人脸。这时,两柱射灯亮起,房间变成了昏暗的红色,墨西哥人张大了嘴。只见房中间吊着那个黑色的兔人——严格来说,他已经不算人了,脸凹了进去,插着个绿色的啤酒瓶,血肉模糊。
“嗷呀!”有人在角落痛呼。
几个人立即凑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中,办公桌底下躺着两人,脑门上有十字架的男人,安详地躺在地上,脸无血色,小箭插在他的心脏上,皮肉翻了出来。
另一个是那武力值强的中国人,一身汗躺在地上,腿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他拉着祭司的手,惶恐说:“救我……救我!她杀光所有人!”
祭司大吃一惊,“谁要杀人?”正要蹲下察看,空气里突然传来奇异的声响,像是摩擦声,又像生锈的铁门被缓慢推开,刺耳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大家僵住不动,都听出了那声音在用西班牙语呢喃:我爱你,我爱你宝贝,我可以把我的心挖给你,我爱你,你爱我吗宝贝?
声音带着哭腔,听得人汗毛竖起,胃里翻江倒海。
是谁在说话!声音像是从房顶传来了,可是房顶哪里能藏人?墨西哥人的脸色灰败不安,在这不熟悉的城市,他们本想速战速决,不成想会有那么多阻扰和怪象。他们虽然信奉天主教,但印第安文化根植在血液中,好几人在胸前划十字,又把耳戴的黑曜石摘下来,紧握在双手之间。
成天路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祈祷剧本每个环节都能衔接上。墨西哥毒枭见过无数死人,这点仓促的伪装绝对骗不了
人,所以他们必须一环接一环地转移注意力,像电影转移镜头一样,让观众来不及发现穿帮。
瞄向琦哥儿,发现琦哥儿已经睁开眼睛,诈尸了。“导演,你能不能敬业点啊?!”成天路心里吐槽。
他慢慢挪向琦哥儿,躺在他的身边轻声道:“女主要出场了吗?”
死人“嘘”了一声。
摄影室里灯光闪了闪,又闪了闪。“里面有人!”一个墨西哥人一边说,一边摘开面具。灯亮时,果然见到有一个人站在暗室里,光一暗,人影则留在虹膜中,细节越来越清晰。那是赤身裸体的童一如,白玉般的皮肤爬着虫子一样的符号,环绕她的半个身子。
她的脸看不清楚,但是整体感觉非常怪异,身体被拉宽了似的,比例奇特。那人对祭司说:“这是什么鬼东西?”灯光闪得眼睛幻象丛生,暗影憧憧,他们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一起退后一步:那不是人,是人皮!
这么说,兔人、十字男和童一如都死了吗?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活人了。祭司派了两人进去摄影室,自己转头去找成天路,逼视他追问:“那个女人呢?她死了?”
成天路心里一阵紧张,镜头在对着自己,几万双观众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做演员真不简单啊,要入戏,首先要让自己相信这种反智的剧本……
“她变成豹子了,”成天路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咦?”
“她……她说要报仇,要杀光侮辱她的人,蜕了皮,变成了豹子。哥们儿,你最好小心点。”
祭司眼里出现惊慌,“变成豹武士了,对吗?”
成天路抿着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点点头。
他心里其实慌得很,按照剧本,这时候摄影室里的雷酸汞应该炸开了,但是到现在还没动静。只要墨西哥人进去巡视一圈,就会发现所谓人皮只是琦哥儿做的简陋特效,用摄影机拍下童一如的裸 体, 稍微扭曲后投射在墙上。编辑部里有不少灯光器材,正好给他们做简单的布灯。果然,摄影室里墨西哥人骂了一声。
突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一样跑出门口,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成天路吓了一跳,身旁的琦哥儿动了动,显然也被惊到了。
那是光溜溜的林兔子,本来应该藏在服装编辑的杂物堆里待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