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上下, 相貌清癯, 此时听见穆姝的话, 他笑了笑，颇为慈眉善目地说：“檀越便是穆姝？老衲方才听却尘说了个大概，檀越且随老衲过来。”
    穆姝便跟着他转过一弯, 靠窗处有一矮几, 几上一盘未下完的残局, 黑白棋子排列有致。
    原来方才却尘和住持在下棋，难怪他在藏书阁那么久都没出来。
    地上有两个蒲团, 穆姝坐一个，寂空坐一个, 一人一猫就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彼此。
    寂空抬手将一杯新倒的清茗推到穆姝面前, 穆姝连忙道谢, 然后用两只小爪子扶住被子, 用舌头尖一点儿一点儿地舔着茶。
    茶汤滋味清淡, 细品却回甘, 并不涩口；再看这颜色呈淡淡的黄绿色，应该是白茶。
    穆姝很认真地品茶, 只听寂空忽然开口：“却尘已经将情况大致说了。有一点老衲倒是很好奇，檀越并非此境之人？”
    穆姝连忙点点头，然后看着寂空，迟疑了几秒, 才问：“那住持大师信我？”
    寂空微笑反问：“檀越可在骗老衲？”
    “当然没有！”穆姝义正言辞，声音洪亮。说完这句，她眨眨眼睛再看寂空，开心地笑道：“住持大师果然不愧是住持大师，当初我说出这话的时候，却尘大师还怀疑我来着，您竟然一下子就相信了！”
    毕竟吧，穆姝也知道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听起来确实有些离谱，如果不是她自己穿越了，她都很难相信真的有这么玄学的事情，而寂空竟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相信了穆姝，果真是见多识广！
    寂空也笑，眼角几道深深的皱纹：“却尘这孩子有时行事过于刚正，这次下山历练，老衲看他也长进不少。其中想必有檀越功劳。”
    这是说却尘原先不近人情，现在近了一些人情？
    穆姝假意推辞：“没有啦.....”
    不过听到她让却尘变了，突然很开心是什么情况哈哈哈哈哈哈。
    寂空又说了几句闲话，将话题转回了最初的问题：“老衲听却尘说，檀越是想要寻找回到本来世界的方法？只是老衲虽知三千世界，但也从未见过像檀越这种情况......只怕是，爱莫能助。”
    爱莫能助。
    藏书阁中回荡着这四个字。
    穆姝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停了半晌，终于说：“其实关于回不去这件事情，我也有想过。我来这里就是个意外，也有可能我的身体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亡了，所以回去的希望肯定也很渺茫。再说了，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活着啊！”
    寂空又问：“檀越当真能割舍掉亲朋好友？”
    “亲朋好友。”穆姝轻叹了一口气，琉璃一般的眼眸中难得有些哀伤。她轻轻地道：“我的至亲，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那些亲人早就离我而去。至于朋友不是有一句话吗，人有悲欢离合，我们因为认识而开心，迟早会因为分别而伤心。我的消失，可能会被他们记住一段时间，可是不会被永远记住。”
    寂空苍老的眼中暗含赞叹之意，念了声佛偈，道：“檀越果真通透，非比常人。不过檀越莫要小看自己的力量，檀越总能遇到真正关心你的人。”
    穆姝看着寂空俏皮一笑，道：“我怎么会小看自己的力量，住持大师刚才还说，我还影响了却尘大师呢！”
    寂空也笑。
    穆姝又道：“我都想好了，若我真不能回去，我就在山脚下的坊市住下。我上山之时看到坊市情形，现在坊市中允许妖入住，全是住持大师的功劳。住持大师你真是高瞻远瞩心怀仁善，那些善良的妖怪们肯定很感谢你！”
    穆姝一向不吝于吹彩虹屁，何况这是真心诚意的夸奖。寂空笑着看向穆姝，说：“檀越尽管住下，坊市中诸人也大多平和亲善，想必檀越会住得很舒服。只不过老衲听却尘说檀越尚有伤在身，恐怕这几日需在寺中修养。”
    “嗯嗯嗯，都听您的。”穆姝疯狂点头，毕竟保命最重要。
    寂空点头，道：“如此便好。现下天色已晚，老衲也不便再留檀越，檀越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却尘应会为檀越准备好休息的地方。”
    听到这话，穆姝一愣，眨眨眼问：“住持大师，那我的伤......”
    她还以为寂空大师会现在诊治一下她的伤情呢，结果就这么回去啦？
    寂空看看穆姝，颇为好笑道：“檀越不必忧心，只是现在时间太晚，再加上老衲医术着实不如师弟，这才不便为檀越诊治。待明日檀越休息好，老衲便会让师弟前去。寂明师弟医术极佳，再加上檀越从百草门拿回的丹药，定能解檀越之忧。”
    原来是这样。
    穆姝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寂空道了谢，然后又说了声晚安，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藏书阁的烛火依旧显得那么温柔缱绻，却尘侧身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模糊了细节，模糊了轮廓，但是刹那间的一瞥却让人无法忽视。
    穆姝从老远看见却尘就忍不住开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