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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跟我没关系……是, 是盛愿让我……”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四年之前如果不是你收留我,我也走不到今天,”楚徊有些自嘲地说:“是我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楚徊稍微一转眼,目光落在了旁边打了麻醉的盛愿身上。
    他的眼神像一泼沉寂的死水,唯独看向盛愿的时候,那死寂的水面才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医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你们……”
    楚徊意味不明地说:“盛愿我先带走了。”
    说完他翻身下地,走到旁边的手术台上。
    看到楚徊不费任何力气一把将盛愿扛了起来,一言不发脚步沉沉地往外走,医生感觉他的盛愿朋友醒了之后可能……大概要倒大霉了。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半,浓灰色的乌云在月亮之上层层翻涌,天穹漆黑如墨,夜风尖锐呼号,将两人的风衣吹的猎猎作响。
    楚徊想:好冷啊。
    他带着盛愿回到家,走到卧室,雪狼敏锐地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二话没说钻到了衣柜底下。
    楚徊将盛愿放在床上,然后难以忍受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攥进了掌心里,他慢慢地低下头,在盛愿的嘴唇贴了一下,低低地唤:“阿愿……”
    楚徊像是一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近乎有些痴迷不醒地贴在盛愿的身上,弯腰伏在他的身边许久,才把人放开,然后落荒而逃似的去了客厅。
    他居然不敢在盛愿的身边这样看他。
    .
    半个小时后,盛愿的眼睫轻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一片苍白的天花板倒映在他的眼底。
    ……怎么回事?手术结束了吗?
    他为什么没有死?这是……在家?
    盛愿捂着后颈从床上坐起来,并没有针线缝合的触感,他心里的疑惑愈发浓重起来,踩着拖鞋从卧室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一步,他的脚就挪不开、抬不动了。
    一个面容清晰秀美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他,那目光熟悉的让盛愿指尖都在微微颤栗。
    那一瞬间盛愿从脚心向上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嘴唇开合几次,语气中带着惊喜、试探与难以置信的期许:“楚、楚徊……是你吗?”
    是了。
    那是楚徊的坐姿。
    桐斜总是喜欢支棱着两条长腿,把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后背好像没有骨头,总是靠着点什么才肯安家。
    而眼前的人双腿微分,双脚自然落地,腰背顺势向前弯,就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楚徊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无声地、深刻地描绘着盛愿的脸庞。
    眼前的盛愿与记忆中四年前的轮廓逐渐重合又分离,完全变成了两个模样。
    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的盛愿啊,就这么一个人长大了。
    楚徊克制着内心所有濒临崩溃失控的感情,启唇轻声地命令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盛愿从未有一刻那样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楚徊能想起他,再叫他一句“盛愿”。
    以至于他甚至都不敢眨眼,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他害怕他稍微一动,眼前的楚徊就变成了浮花泡沫,再也不见了。
    就像午夜梦中千千万万次那样。
    楚徊看他呆在原地没反应,于是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盛愿。
    “长高了。”楚徊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沉声低哑道,“……比我都高了。”
    盛愿鼻翼鼓动两下,颤声道:“楚徊。”
    ——是你回来了吗?真的是你吗?
    这两个人,一个得偿所愿、一个大梦初醒,都觉得眼前的一切充满着不现实的梦幻感,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主动触碰对方。
    “我知道你过的不好。”楚徊有些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说:“当初我把我的腺体给你,不是让你走我的老路,谁让你替我报仇了?”
    盛愿想过桐斜恢复记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账,也想好了很多不惹他难过的说辞,但是临到这一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深刻地看着眼前的人。
    楚徊的喉结不住痉挛,眼眶越来越湿,声音嘶哑地不成语调:“留不留在Gen是我的事,谁需要你自作主张……你为什么替我……替我……”
    太过压抑的感情都沉沉地压在他的喉间,楚徊竟然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睫毛上落了下来。
    盛愿一下就慌了,那眼泪简直像是滚油滴在他的心上,烫的他内脏都在抽搐,他手足无措地说:“楚徊……楚徊你别哭……”
    楚徊伸手挡了一下眼睛,不动如山的冷静正在一片一片崩裂成碎片。
    他用什么还给盛愿那暗无天日的三年?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盛愿,他怎么舍得啊。
    楚徊刹那间心痛如绞,只要想起盛愿这三年遭受了什么,他就再也忍不住,两只手捂着眼靠在墙上,用力垂着脖颈低下头,哽咽地哭出了声。
    他曾经将盛愿整个人纳入广袤的羽翼之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风霜刀剑都刮不着他,楚徊看着这颗种子在他心上生根发芽,慢慢成长。
    可如今盛愿却因为他重新脱胎换骨,一个人扛起了满肩风雨,等他以楚徊的身份重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什么都变了。
    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
    原来他们不曾彼此救赎过。
    原来他们谁都没能参与过谁的成长。
    那无法言描的无力感几乎能瞬间抽空一个人的力气,他站不住似的沿着墙壁蹲了下来,那是楚徊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属于人性的软弱。
    “楚徊,你不要这样。”盛愿眼珠微颤,单膝跪在他的脚边,轻声哄慰道:“我最不想看到你难过,更不想你为我哭。”
    楚徊的眼泪完全模糊了视线,甚至冲进了耳膜,耳边传来一下一下心跳突突的声音,震耳欲聋。
    许久他才出声,哽咽到话音模糊,带着很浓的鼻音:“我不想你变成我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变成我的样子。
    盛愿渐渐地靠近他,在那柔软乌黑的头发上吻了吻:“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命运唯一不能改变的只有信仰,和我们之间的爱。”盛愿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继续道:“带着你的心愿活下去,我觉得值得。”
    楚徊抬起头,眼白整片都是通红的,他凑过去在盛愿的唇边轻轻贴了一下,那简直是一个过于小心翼翼的吻,只有嘴唇的轻微碰撞,然后他哑声说:“我回来的太晚了。”
    ……他居然忘了那么久。
    “没关系的楚徊,”盛愿垂眼望着他,低声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