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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惑,“东家,你在说什么啊?”
    祝鹤澜面无表情道,“还要继续装吗?你与六儿唯一的相似之处恐怕就是这一张皮而已。”他说着,向着“重六”走了几步。他颀长的影子笼罩在“重六”身上,从灵魂中弥散出的黑暗密不透风地压下来。
    重六惊惶地睁大眼睛,“东家,你疯了吗?是我啊!我是管重六啊!”
    “重六对什么都好奇,这份好奇是他的职责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天分,有时候还会给他惹来麻烦。可是你在看到星老族遗留下来的文书后,根本毫无兴趣。”
    “我只是太紧张了!这个地方这么古怪,哪还有心思去看那些东西?”
    “六儿见过的古怪的事多了。”祝鹤澜冷笑道,“而你,脑子里面只想着食物。”
    “食物?我跟你一样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是吗?”祝鹤澜轻声道,瞳孔森森,“那两名官兵不是正在你的肚子里?”
    “重六”愣了下,摇摇头,“我不明白……”
    “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祝鹤澜忽然厉喝一声,平静的表情终于崩裂,“告诉我六儿在哪!”
    “我就是六儿啊!”
    见对方死不松口,祝鹤澜叹了口气,然后突然身随意动,电光石火间手从袖中挥出,一道紫光直射“管重六”的心口。“重六”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下头,却发现一枚尖锐的紫色水晶碎片深深地埋入了他的身体。
    而祝鹤澜的手上攥着一块碎衣料,显然是用来隔绝水晶与手的接触。可即便如此,他的右手掌心还是迅速发黑溃烂,生出了密集的血泡,有几颗已经爆裂,脓血顺着指尖滴落浸透了他的素锦衣袍。而那腐烂仍旧在一点点地扩散蔓延,恐怕用不了一炷香时间,他的整只右手都会烂掉。
    “管重六”不敢置信一般抬起头,死死盯着祝鹤澜。从血肉被撕开处,黑色的细线如蛛网一般迅速扩散,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和面颊。血液中的每一滴都突然成了酸液,烧灼着他的血管、他的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在融化,内脏被侵蚀的恐怖痛感令他发出了怪异的、非人类的嘶嗥。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似乎也在那浩瀚的嘶嗥中震颤,留在原地的官兵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已经快要走出水晶海的徐寒柯和柳盛惊惶回头,却见到一副骇人景象。
    重六的身体骤然迅速胀大起来,衣衫被撑得粉碎,可是从那布料下磅礴爆出的,却是数不清的青蓝触手。若章鱼,若水母,若海中浮动的藻,若一切深海中尚未发现的巨怪身上蜿蜒的须。他升入空中,宛如巨大的蝠鲼张开触手组成的双翼,唯一还能看出人类形态的,便只剩下他的头。一股浓厚的、类似渔船甲板上惯有的的鱼腥味也跟着弥漫开来。
    在这巨大的怪物面前,祝鹤澜如一截细小的树枝,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祝鹤澜之前见假重六不愿意进来,便推测水晶是它的弱点。如今自己没有与它硬碰硬的实力,便悄然选了一块尚算稳定的水晶藏在手里伺机而动。
    没想到水晶残片竟没能压制住这未知怪物身体里的秽,反而愈发刺激了他。一道粗壮的触手横扫而来,迅速缠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提起到空中。那触手上弥漫着浓稠的酸液,烧毁了他的衣服,渗透入他的皮肤。祝鹤澜只觉得全身如入油锅淹煎,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痛呼。他的牙齿咬得太过用力,有血溢满嘴唇。
    “我本想留着你的,可你偏偏要较真。我比管重六强大无数倍,你凭什么不选我!”“管重六”怨毒地盯着祝鹤澜,它的声音却仍旧和重六一模一样,这令祝鹤澜愈发痛苦。
    一条比较细的半透明的触手悄然盘上了祝鹤澜的脖子,上面细密排布的毒针刺入他的皮肤,宛如被十几只蜜蜂蛰刺。祝鹤澜动弹不得,只能嘶哑着声音问,“六儿呢!你把六儿怎么了!!!”
    “管重六”的脸上,露出了诡异而恶毒的微笑,轻飘飘地回答道,“死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记千斤重锤砸在祝鹤澜的头脑中。他有些眩晕,有些难以理解。
    “不可能……”
    六儿已经很久没有喝压制他能力的茶了,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他的生存本能应该会保护他的啊?
    “管重六”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得意中却透着恓惶,“你以为我是如何摄取的他的记忆?我把他的触手一截截扯了下来,他的叫声那么大,你们竟然都没有听见。”
    倏忽间,如烈火灼身的痛、窒息的痛,全都变得遥远。他像是突然被扔进了一个空心的铅盒,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六儿死了?
    那个勤快的、爱笑的、猫儿一样好奇的六儿,真的死了?
    他忽然想起来就在不久前,他们躺在黑暗中重六小时候睡过的床上,他静静地抱着重六,感觉着另一道实实在在的、温热的身体蛰伏在自己的怀里。那种平静的、活生生的感觉,是他已经遗忘了很久很久的……
    他一直都没有着急,之前甚至犹豫不决,试着将重六推开。他以为他们还可以有很多的时间。
    祝鹤澜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明明好似没有多少神情上的变化,可是一股浓烈的、令人喘不过气的绝望,仿佛能化作可见的虚无,从他身上的弥散出来。“管重六”感觉自己仿佛攥着一个可以吸尽光明的黑洞。
    那一瞬间,祝鹤澜有种冲动。他想要强行催动体内的秽,与面前这个怪物同归于尽……
    可是他不能啊。方圆百里内有村庄城镇,就连不远处也有不少无辜官兵。他若任性,便要葬送太多性命。
    还有槐树……
    此时此刻,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燎原的怒火下是一种深沉而巨大的悲痛,宿命般的绝望。他早该知道他不应该动心,不应该去奢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该带着重六回来,是他没有护好六儿……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过六儿……自己真实的心意。
    祝鹤澜的身体中开始产生危险的力量震荡,他的皮肤下面晕出血般的光,那光攀升蔓延到他的眼中,烧尽了里面的空洞。他拼尽一切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不能失控……不能失控……他还有责任……
    可就在他体内的秽气摇摇欲坠蠢蠢欲动的时候,骤然一道极为耀眼夺目的光芒从假重六的身后爆发开来。
    祝鹤澜一时被强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睛,可是一股旷远的、深广的、海洋的味道已经蔓延进了他的鼻腔。这味道与假重六身上的气味有着微妙而显着的不同,就仿佛一片海是不断涌动变化的、是晒着阳光也撒过星光的。而假重六身上的气味,只让人想到一片被困住的海,一些在甲板上挣扎跳动的死鱼。
    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