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140

      一件恐怖的事,因为那意味着撕开自己所有的秘密和伪装,把最肮脏丑陋的一面也显露出来。
    那意味着绝对的信任。
    重六的思绪波动着,终于传达出了确定的信号。
    一瞬间,那种头脑被侵入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他感觉自己的头颅被展开,大脑的每一处勾回都被抹平。同时,另一股异常强烈的情绪骤然席卷了他。
    平稳的、温和的、古井无波却永恒孤寂的,正如那片一直在他梦里的海水。但这平静之下,却是惊涛骇浪,暗潮汹涌。
    他看到了记忆,数不清的、混杂在一起纠缠成了天罗地网的记忆。
    他看到了槐树的影子,也看到了无数他不认识的人的影子,他看到了天梁城,也看到了数千年前,那被巨大的古木覆盖的炙热大地。
    在短短时间内,他仿佛能看到掌柜的完整人生。但很快,他的意识便再次被掌柜带着延伸出去。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于是将那边黑暗的大海从自己的记忆深渊里拉出来,传达给祝鹤澜。
    紧接着,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些红色丝绦上骤然迸射出一些丝状的粘液,向着四面八方散射开来。
    下一瞬,所有的色彩开始沸腾,开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光芒。同时重六感觉自己被强大的力量向下拖曳,他大叫着睁开眼睛,却紧跟着听到一阵轰隆的崩塌声。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令人瞳孔暂时失明的夺目光芒。重六只觉得自己被人紧紧抱着,紧紧护着,掌柜身上熟悉的味道包裹着他,仿佛是一层坚不可摧的壁垒。
    终于,尘埃落定,重六试探着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越过掌柜的肩膀,看向四周。
    黑暗。
    全然的黑暗。
    没有任何光彩,也没有任何雾气。就是深夜的漆黑,还有满眼的疮痍。
    缘初在之前的震动中跌倒在地,此刻也懵然地望着周遭一切。以他们三人为中心,大地陷落成了一道深坑。所有苔陇镇的屋宇、房舍、花草树木甚至其中已经被虹吞噬掉的人,都崩毁化灰。方圆几里,尽皆湮灭。
    虹也不见了。
    重六抬起头,却见掌柜低头望着他,眼神中似有熠熠星光,“你做得很好。”
    “发生了什么?”重六茫然地看向四周,也没注意到掌柜的手还在他腰间环着,“虹呢?”
    “走了。”祝鹤澜的眼睛望向东方的天际,“至少暂时不会回来,但……为何进来了的秽气出不去,这件事需要查清楚。”
    这时缘初因为被灰尘呛到咳嗽了一声,重六终于意识到了他和掌柜之间的暧昧距离,忙站直身体。回想起之前在那种奇异的精神连接状态中种种亲密的知觉,竟如隔着一层梦。
    他记得有一瞬间,他看到了掌柜的一生,知道了掌柜的所有过往,所有秘密。可是现在……竟如做了梦后猛然醒来,顷刻间什么都忘了。
    但……一种感觉仍留在意识中……
    一块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触不可及的黑暗。
    它们被掌柜牢牢锁在意识最深的地方。
    重六骤然明白过来,那应该是……门后的记忆……
    祝鹤澜忽然抬起手,擦了擦重六脸颊上的污渍,低声问,“没事吧?”
    重六讷讷地摇摇头。
    祝鹤澜又看向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缘初,“喂,小方士,你还好吗?”
    缘初蓦然转过头来,一瞬间重六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恐惧。
    他怕掌柜。
    不……或许不只是怕掌柜而已……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缘初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们。
    重六皱眉,“缘初,你怎么了?”
    缘初盯着他,摇摇头,似乎无法理解。重六走过去,伸手想要拍一下他的肩膀,却被缘初一个激灵躲开了。
    周六啧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看见什么了!虹不是已经走了吗?”
    缘初望着他,半晌,从自己怀里取出几张咒符,递给重六,“这些,是我师父给我的咒符。或许给你们保管,会更加安全……”
    “你要走?”
    缘初点点头,紧张地看了一眼祝鹤澜,好似怕被阻拦一般。见祝鹤澜没有动作,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我要去查一些事。我们有缘再见吧!”缘初说完,便快步走向深坑的另一端。
    重六有些莫名其妙。他和掌柜驱逐了虹,这小子怎么反而见了鬼一样?
    “六儿,我们也走吧。”祝鹤澜在他身后唤道。
    “回客栈?”
    祝鹤澜却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与缘初相反的方向。
    那的确不是回客栈的方向。
    重六忙小跑着跟上去,“东家,不回客栈我们去哪?”
    “我已经在客栈里做好了安排,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哪里?”
    祝鹤澜回头,对他莞尔一笑,“去见你师父。”
    ……………………………………………………
    “东家!东家你等等!”
    重六哎呦一声,险些摔倒,却被祝鹤澜及时扶住了。
    “啧,走路看道啊。”掌柜责备道,用袖子帮他掸了掸裤子上的土。
    重六忙腆着脸道,“东家……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行不?”
    “你的秽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去问清楚怎么行?难道你想一辈子不清不楚地活着吗?”
    “可是……可是我……”
    “可是什么你都八年没回去了,你师父难道不想见你吗?”
    “不是……是我当初走的时候,师父说过让我没有感知到……”
    话没说完,重六脸色骤然变了。他的视线变得呆滞,手捂住胸口,额头上也渗出冷汗。
    祝鹤澜惊愕地扶住他,“六儿?怎么了?”
    重六的嘴唇颤抖了片刻,终于低声说,“走吧……”
    “嗯?”
    “师父让我回去。”
    祝鹤澜扬起眉头,罕见地显出困惑之色,“怎么突然……”
    “从小,我和师父有某种感应。最初我几乎能感知到他所感知的一切,后来……这种通感渐渐减弱,但如果他迫切地感到危险将近,我还是能感觉到。”重六的声音发紧,手心渗出冷汗,“师父有危险。”
    祝鹤澜也不再多问,全然信服了重六的话,“告诉我你们隐居的洞穴在哪,我们抄近路过去。”
    “可路上不是有狗吗?”
    “它们被我赶走了一次,暂时应该不会再出现。”祝鹤澜忽然用手轻轻抬起他的下颚,望进他的双眼,“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三个时辰后,天渐渐泛白,一轮磅礴的红日染了半片苍青色的天。
    祝鹤澜和管重六从近路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南方的祁海沿岸,一座渔村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