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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扰乱的触发不是来自祝鹤澜自己,也不是来自松明子。
    黄衣之神的意志已经彻底摄住了庄承的精神,怎么会无端端地失了控制?总要有什么推力吧?
    可是观重六的神情,又确实不像是记得自己被庄承抓住后发生了什么……
    柒曜真人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被几根冲破地面而出的树藤层层缠绕按在一根梁柱上的庄承身上。
    那原本滴淌着粘液、嵌着血肉的、介于植物与动物之间的树藤,此刻看起来却全然是普通树藤的样子,只不过比一般的藤蔓粗上数倍,犹如盘结成一团的老树。
    而庄承似乎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地被困在树藤的包围中,看不出是死是活。他的衣衫褴褛,布满淡黄色的污渍,头发散乱,眼角、鼻下和嘴角还有溢出的黄色粘液的痕迹。
    柒曜真人站在廊柱下,观察着那些巨大的树藤,也观察着庄承。他的头微微偏着,漆黑的眼珠里不知盘旋着什么样的念头。
    他伸出手,触碰着那树藤,道,“这棵树,非常古老,也十分年轻。”
    祝鹤澜微微侧过身觑着他。
    “它并非来自我们的世界。”柒曜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庄承,“他原本属于我们的世界,现在却也不再属于了。他身中秽气过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说完,顿了顿,忽然干脆地转身对松明子和祝鹤澜道,“我须得将他带回青冥派镇魔塔,以道气压制他的秽气,防止他继续为祸人间。”
    重六不知道,在柒曜眼中看见的秽气是什么样子,何以他如此轻易地就能做出决断。
    祝鹤澜口中无话,似乎对于青冥派的处置没有任何意见。松明子也显然松了口气。但当他走到柒曜真人跟前,那道谢的语气却总还有些别扭似的,“这次多亏师兄了……”
    “不要谢我。事情还没结束。”柒曜真人的眉头紧紧皱着,一丝丝怀疑的眼神复又游回祝鹤澜身上,“鸿蒙仪感应到的震动之大,不合常理。如此多的秽气,显然是渐渐渗入的,所以才会在之前无所察觉,只有在爆发的时候才引起震动。问题是……这些秽气从何而来?又是谁放进来的?”
    祝鹤澜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疾声问道,“若你们是在感应到庄承的爆发才赶来……不应该这么快到达……今日是哪一天?”
    柒曜真人道,“九月初五。”
    重六心脏停跳一拍,“九月初五?不可能……我们进入戏楼是在九月初三上午,这也不过才两个时辰的时间!”
    松明子听罢,立刻冲向大门,重六也紧随其后。但是当他们踏出戏楼大门的一瞬间,却都呆住了。
    他们面前不再是天梁城人来人往的街道,而是一片蔓草连天的荒地。
    四望无际的荒原上,一座破落的戏楼歪歪扭扭地立在中央,突兀而古怪。
    丢失时间的事再一次发生了,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重六一人。戏楼中的所有人都被黄衣之神的秽气影响,甚至连空间都发生了不可能的转变。
    这已经超越了抄近路的范畴,是有一股力量,将偌大的戏楼整个搬了过来。
    那黄色的太岁巨塔……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日头已经偏西了,远处的地平线上弥漫着一层袅袅烟霞。重六望着那天地尽头,轻声说了句,“咱们都忽略了一件事……芦洲居士,不止他一人……”
    还有三名芦洲居士……
    若庄承完成了黄衣记,另外三人是否也会感应到?毕竟他们四个可以在完全不见面的情况下,默契地以同样的身份创作同样风格的戏本。
    黄衣记除了在太和戏楼,是否在别的戏园子也有上演?
    是否青冥派感知到的秽气异动,不仅仅是庄承和掌柜?
    松明子沉默片刻,忽然无比沮丧气恼地大骂一句非常不符合方士身份的脏话。
    折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能解决……
    而戏楼中,祝鹤澜不必出去,就知道外面恐怕已经不是天梁城了。风里飘来的气味不一样,大门一开的刹那他就有察觉。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就连时间都被扭曲了。
    他们虽然阻止了庄承,但是没能阻止黄衣之神。
    “看来至少在这件事上,你我是同一立场。你也同样不希望这外来的秽气在天梁城肆虐。”柒曜真人在他身后幽幽说道,“日前的秽气爆发,除了这戏楼,还有其他的源头,但是鸿蒙仪却找不准其他的方位。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祝鹤澜轻笑一声,道,“我所知的,松明子没有告诉你?”
    “难道你对他没有隐瞒?”柒曜真人锐利的目光逼视着他。
    “此事,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城隍失踪,秽气加重,就连你们紫鹿山上也出现了秽生之物。我原本以为,庄承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契机下沾染了浓重的秽气,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想简单了……他是被精心选定的载体。”
    “载体?谁的载体?”
    “黄衣之神。”祝鹤澜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干涩,似乎不愿意多说却又不得不说一样,“远方的吞噬者。”
    柒曜真人沉默片刻,道,“你是说,黄衣之神本尊,而不是它的爪牙或者它残留在这个世界的秽物?”
    祝鹤澜点了下头。
    “这如何可能?如黄衣之神这般的秽神,必须要通过门才能进来。但是门都已经被封死了!”
    “只要有门的存在,就还有被打开的可能……我怀疑门已经松动了。黄衣之神现在仍然被关在门外,但是它可以将自己非常小的一部分透过一些缝隙塞进来,被庄承携带着,散播出去。就像第一个得上瘟疫的病人将病过给另外几人,而他们再将瘟疫过给更多的人。越多的人被黄衣之神感染,他就会对我们的世界有更多的控制。直至最后,压过道气的主导,将门从内打开。”
    柒曜真人的面容被阴霾笼罩,“我们需要大罗派和白虎门的援助。”
    “没有时间了。”祝鹤澜摇摇头,“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
    “五天?”
    “嗯,五天之后,恐怕天梁城将有灭顶大祸。”他说着,神色凝重地望向正从大门外走回的重六,“我担心的是,疯狂已经开始蔓延了……”
    第57章 黄衣记(13)
    天梁城中一座最热闹的戏楼青天白日之间突然消失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碗状的深坑。
    这两天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这件奇案,说是连带着戏楼中看戏的、唱戏和伙计一百来号人跟着一起凭空蒸发了。官兵一队队赶来将那深坑团团围住,不让聚集起来的民众接近。
    但就算是官府也无可奈何,调查不出什么线索。他们唯一能找到的是,坑底显露出来的泥土间黏连着一些奇怪的黄色粘液,有些像是鼻涕或者蛞蝓身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