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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幅画上画着一个用袖子遮着脸的女人,只是她一半的身体好像是融化的蜡,黏答答地拖在地上。
    但除了这些,也还有一些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人物肖像,有男也有女,身上衣服式样却都不太像是近年的风格。
    重六好奇地左顾右看着,转进了那道纺纱图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他先穿上了一件杏黄色的圆领衫,那丝滑的料子、精细的刺绣,摸在指尖舒服的不得了。重六穿戴好了,自己先对着旁边一面铜镜子照了照,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也有了几分豪门贵公子的精气神,身量都显得更加高挑了似的。
    他兴奋地跑出去给掌柜看,掌柜弯起眼睛微笑着,却摸着下巴说,“还不错,再去试试那件浅蓝色的。”
    重六于是又回去一番折腾,自己还对着镜子摆了几个文人墨客吟诵诗句的造型。然而掌柜还是让他继续去换。如此几次三番,重六简直要觉得掌柜不是在帮他挑衣服,而是在单纯觉得打扮一个平日粗衣布鞋的跑堂好玩而已,就像小女孩喜欢给娃娃换衣服那样……
    直到他换上了那件荷茎绿色的交领袍出去,掌柜才眉开眼笑,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嗯,不错,好看。”
    重六擦了擦额头上累出的汗,几乎要谢天谢地。掌柜又从刚才的塌上拎起一条松叶色的腰带,径直走过来站在重六面前,吩咐道,“抬手。”
    重六心想掌柜不会是要亲自给他系腰带吧……心里又觉得怎么可能呢?
    可是当他乖乖抬起手,掌柜竟然真的环过他的腰身,把那条腰带围在他的腰上。
    “你可有点太瘦了,回头我让廖师傅给你盛饭的时候多盛点肉。”掌柜一边在腰带上打结一边低声嘟哝着,清风般的声音拂过耳畔,弄得重六心里痒痒的……
    “那个……东家……您不也没比我多几两肉吗。”
    “我这叫精瘦。”
    “那我也不虚啊……”
    掌柜提起丹凤眼,“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顶嘴?”
    重六腆着脸傻笑几下,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掌柜又拽了拽他的肩膀,理了理他的衣领,向后退了一步,“嗯……不错。只是头脚还没拾掇,你坐下,我给你重新梳下头。”
    重六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被掌柜指使着坐到一面菱花铜镜面前,“东家……咱谈个生意,又不是带我去相亲,干嘛要把我打扮成这样啊?就算见国师他也不会管我一个小跑堂穿什么啊。”
    掌柜一只手拿起梳子,另一只手解开了重六头上那条麻布发带,那一头浓密的黑发立刻披散下来。
    “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再好的和田玉,要是没有人为它称颂写诗抬高它的价值,你以为仅凭着它的成色和做工真能让那么多附庸风雅的人大把大把的金银往里扔吗?”祝掌柜的面容越过重六映在铜镜里,带着一丝成熟而自信的微笑,“如果一个牙人穿得跟个乞丐一样,会有雇主愿意相信我介绍的工匠吗?我代双方立下的契约,又怎么能有足够的约束力?”
    重六睁大眼睛听着,十分受教一般。掌柜透过镜子对上他的眼睛,手指跟着梳子穿过他的发丝,“不仅仅是我,如果我身边的人跟不上我的排面,也一样会影响客人对我们的信任程度。我老祝这么多年的招牌,可不是随随便便立起来的。”
    重六顿时觉得重任加身,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了。
    掌柜见他紧张,便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也不用怕,只要跟着我,我做什么动作你就做什么动作,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保证不会有事。”
    “东家……您要见国师……跟昨晚上来买嫁衣的九鸾仙子有关系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掌柜说得轻描淡写,“消息是三个多月前到我手里的。原本柒曜真人接替掌教这样的事,国师发个贺表就完事了。你以为他大老远从京城赶来是为了什么?”掌柜顿了顿,将他的头发挑起,“想要找我求助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希望掩人耳目。尤其是国师,身为天下方士之首,却要求助于我这种’歪门邪道’的人,说出去只怕会成为三道笑柄。而且……到了要来找我求助的地步,恐怕他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番收拾停当后,掌柜又拿出一只锦盒,盒子里装着厚厚的账本一样的册子,还有一套笔墨砚台,“这个你带着,到了那,可能会需要你帮我记录一些我和国师谈话的细节。”
    重六忙接过来,抱在怀里,悄悄打开看了看。
    那笔是上等的狼毫,墨块上印着烫金的“兰芷堂”字样,那小砚台也绝非凡品。重六暗暗惊叹一番,手指头都觉得痒痒的。
    掌柜带着重六进了大堂。一众因为客人少正靠在厨房门口聊天的朱乙廖师傅还有小舜等几个帮工看到重六的样子,全都瞪大了眼睛,廖师傅更是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狸猫换太子?”
    小舜也在旁边眨巴着大眼睛说,“六哥,你好帅啊!”
    重六笑嘻嘻地摆了个风流潇洒的仰望天空指点江山的姿势,逗得朱乙咯咯直笑。
    掌柜对小舜说,“舜子,去备好车马,我和六儿要出去半天。”
    小舜立马一溜烟冲去后院备马。掌柜在那边跟朱乙交代着下午他们不在店里需要注意的事。而重六正按照掌柜吩咐的,从钱箱里拿一些他们可能要用的钱并且记在帐上。正写着数目,廖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靠在他旁边的柜台牙子上,端着茶壶往嘴里喝了一口,“你和掌柜出去,是跑掌柜的牙人生意?”
    重六看了廖师傅一眼,“您怎么知道?”
    廖师傅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番,”你倒是有能耐。上一次掌柜带人一起出去谈生意,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看来他是有心栽培你。不过,你自己也得小心着点。跟着掌柜,知道的东西渐渐多了,身上背负的秘密也就越来越多,容易招来灾祸。”
    重六听出来廖师傅话里有话,心想廖师傅是所有人里跟掌柜时间最久的,是不是对掌柜的牙人生意知道的更多些。
    “廖师傅……您见过掌柜负责联络的那些……工匠吗?”重六压低声音问道。
    廖师傅用手指头挖了挖耳朵,用同样轻的声音说,“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你呢,还是能不见则不见。这儿的事,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
    “那……”重六刚想继续询问,掌柜的却已经在催促他一起出门了。
    重六赶车的技术不太好,然而掌柜显然没有让小舜跟着他们一起的意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接过马鞭,嘚儿架一声,便摇摇晃晃地沿着汴河大街上路。
    掌柜说国师刚到,会在碧霞别馆落脚。那别馆在天梁城外紫鹿山脚下,是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