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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紫砂壶,没事对着壶嘴嘬上两口浓茶。厨艺了得的同时,也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生人勿进的气场,在他手下的帮工们一个个都被训练得手脚麻利,脑子灵活,很有眼力劲。偶尔大堂里有客人醉酒闹事,廖师傅便拿着茶壶从后厨出来,腰间别着菜刀,也不说话也不动手,就站在那看着闹事的人。十有八九,那闹事者便会自行退散。
重六听熟客说过,这廖师傅年轻时候是个刽子手,手上有不知道多少人命。虽不知传言真假,但廖师傅身上有股旁人没有的煞气,这倒是真的。
重六有点怕廖师傅。不只是重六,恐怕就连东家都有点怕廖师傅。
而且,重六注意到,这廖师傅好像从来没有往壶里加过茶叶,或是加过水……
那么小的一只紫砂壶,成天被拿在手里,几口也就喝干净了。但是廖师傅却从没加过水。
或许是他没注意的时候加过,但是之前立春整个客栈的人一起吃春饼的时候,整整一个时辰廖师傅都没有去加过水,却一直在往口中送壶嘴。
那壶里装着的真的是茶么?为什么仿佛永远都喝不完?
重六的好奇心起来,总想得空往那茶壶里看一眼。可是偏偏廖师傅壶不离手,一直没有机会。
帮工之一的小舜是个十分内向的少年,虽然干活很勤快,但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一般的闷。然而这个小舜有个古怪的习惯,吃饭的时候总要将自己那份拨出来一半放在旁边,说是给他朋友吃的。
问题是谁也没见过他的“朋友”。
而更加诡异的是,那半份饭菜,在吃饭结束的时候,总是会消失。
最开始重六以为是小舜吃了,可是有一次,小舜拨出饭菜后就忽然被廖师傅叫去帮忙从菜窖搬菜,其他人也各自在忙其他事,饭桌上一时只有重六一人。重六的筷子掉了,低头捡筷子的功夫,等抬起头来时,装着小舜拨出来那半份饭的碗已经一干二净了。
重六确定他捡筷子之前那些饭还在那,这堂子里只有他一人,饭去哪了?
后来经过几次用心观察,重六注意到,只要有人的视线在那半碗饭上,饭就不会消失,但只要有一个瞬间,没人注意那碗饭,它就会立刻蒸发到空气中。于是重六打定主意,在一次打烊后大家一起吃晚饭的事,眼睛一直盯着那晚饭。
但到晚饭快结束的时候,掌柜突然叫他去柜台后拿壶酒出来,他只好照办。他渐渐意识到,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在某个时段转开视线,仿佛故意想让那晚饭消失一样。
重六尝试过向小舜询问,但是小舜什么也不说,只是埋着头继续做事。重六只好又跟朱乙打听。
“谁也没见过他的朋友,不过,六哥……最好还是让那晚饭顺顺利利的消失……”朱乙压低声音,眼睛里带着一丝紧张,“要是过了饭点它还没有吃上饭,会闹事的。”
朱乙说话时那种略带惶恐的语气,令重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闹……什么样的事?”
“你不会想知道的……”朱乙讳莫如深。
然而最古怪的,却还是掌柜。
客栈的老板姓祝,但重六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叫他祝掌柜或者“老祝”。其实掌柜一点也不老,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人生得玉树临风,肤白貌美。要是在城里举办个“最貌若潘安东家大会”,祝掌柜绝对能拔得头筹。
只是可惜,这位祝掌柜虽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是财迷洁癖还心眼小,且分外地不解风情。重六亲眼见过一位姣美袅娜家财可观还是个寡妇的贵妇人都快把整个汴河的秋波送到掌柜怀里了,临走的时候还故意把手帕“遗失”在他的算盘旁边,上边甚至写了自己的名字地址,结果掌柜毫不犹豫地把手帕丢到了失物招领处那一箱子无人问津的破烂之中。
作为一个客栈跑堂,核心修养之一便是通晓方圆几条大街之内的各种小道消息,对认识的人的底细更是要一清二楚,这样当远道而来的客人打探消息的时候,跑堂才能借此机会赚到不少赏银。重六来这天梁城三个月,已经把汴河大街上所有住户商户的底细打听得差不多了,偏偏是他身边的这些人,太多的秘密他问不出来。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掌柜。
掌柜每天起床很晚,在大堂里看看账本,偶尔帮忙招待一下客人。但大多数时候,掌柜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偶尔有客人来找他,这些客人之间相似之处也不多,有些是高门大户甚至是贵族官家的亲信,却也还有身穿粗布麻衣的庄稼人。掌柜见到他们,时常会将他们领到大堂之上二楼的雅间之内,让重六或朱乙送点茶点上去,一聊就是一两个时辰。
这些客人到最后都会在客栈住店至少一晚,有些也会连住数日。
重六怀疑这些客人都与掌柜的牙人生意有关,问题是,他从来也没见过掌柜介绍的那些工匠出入过客栈。
更奇怪的是,没人知道掌柜的底细。不知道他是否是本地人,是什么时候盘下了这间客栈。重六与街坊邻居几个喜欢聚在一起玩象戏的老头那打听过,听到的消息更是令他惊奇。
“什么?你在那地方打工?”一名姓崔的老大爷将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瞪到了极限,“你小子胆子够大的。”
“行了老崔,别又在那瞎乎扯,吓坏人家小伙子。”另一个姓白的老大爷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瞟了一眼重六,“别听他的。”
“怎么是我瞎扯了。你自己说,你什么时候搬来汴河大街的?”崔老丈对于自己的可信度竟被质疑十分不满。
白大爷白了他一眼不吭声。
崔大爷转而对重六说,“我告诉你吧。我是三十年前搬来的,这个老白是十六年前举家搬来的,自打我们来,你们客栈的掌柜就是同一个人,这么多年他可一点都没变。”
重六咀嚼胡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摆摆手,用一种“你别逗我了”的态度嗤笑道,“不可能,我们东家也就二十出头,您三十年前搬来的时候他还没出娘胎呢。”
“我要是骗你,我把这些棋子儿都吃下去!”崔大爷赌咒发誓道,“你们老板,我看八成是个炼什么长生不老邪术的方士。有那些方士在的地方,有哪里是干净的?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啊,干嘛非得在那种地方,可惜了可惜了,唉……”
民间对方术和方士的看法非常两极化。有些将方士与神明仙官并列,另外一些啧叱之为妖法邪术骗子,还有一些人则十分恐惧好奇。崔大爷显然是第二种人。
重六哭笑不得,“崔丈人,我只是跑个堂,又不是去怡红院卖笑的。”
“老崔,你注意一点你那张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