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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他伸手轻轻一推门,门脚将屋子里的寂然碾碎。冲鼻的药味混着腐朽的气息裹了上来。子衿连他的人影子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药布都丢在屋子一角,床铺上隆起一个小包。
他弟弟曾经也是高大健壮的男人,此时却仿佛是缩变成了小孩子。
子衿将门在身后稍掩,月亮就在他们身后升了起来,映着病榻上那张脸。
年轻,但是憔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干枯破碎的嘴唇缺少颜色。
子佩坐在那儿定定地瞧着他进来,苍白的脸上浮起皎然笑意。
“又有人找你告状了。”
子衿还给他疑惑一瞥,男人自嘲地笑了笑,用眼神将桌上破碎的瓷碗示意给他。子衿我这才看见地上沿着桌角延伸开去的那一部分沾染着一块褐色的污迹,与地上的尘土混杂一处,看不清楚。
从泥土之中,散发出一股已经变冷的,沉甸甸的药香来。
“这我倒不知。”子衿走近他身边,弯下腰来给他把被子往上掖。
子佩有些不自在地往回一躲,但这时候子衿已来在床边坐下,举手投足都十分自然。
“你也别难为他们……是我让他们来的。”子衿轻声道。
子佩冷笑一声,“要喝药就能让我站起来,那敢情好。”
子衿被他这句话一时噎住,过了晚上也不知如何回他,只能从被子里伸进去握住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冷。子佩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用力将指尖慢慢勾起来,回握住他的手。
“别管我了,就这样吧。”
他长出了一口气往后靠,冷不防兄长一把将他的手握紧了。子佩有些惊愕地睁开眼睛。
“我怎么会不管你?”子衿轻声叹息,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将他凌乱的发拨到脑后去。
子佩却不肯松口,“……何苦白费力气……”
很长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月亮的清光喷着冷气照耀在地面,在屋子里反复涂抹和回旋。
“落月楼的章心慈……我听说他是天下名医。”
仿佛不经意般,子衿突然这样说。
卧榻之上那人不屑一顾,“这些日子我们听说的天下名医还少吗?”
“总是值得再试一试。”子衿像在劝哄孩子。
子佩缩了回去,“随便你安排……”
“好好歇着罢。”那小时候那样,子衿最后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但是子佩拒绝再给他任何反应。子衿知道他已厌烦接待自己,一声叹气,起身走出去。
此夜月色终于到大盛之时,冰轮出宇降栏,一片清光乍涌,浩瀚的城市仿佛被这玉一般坚硬和冰冷的月光所淹没。子衿抬头往上看,那年代久远的登云楼耸然矗立在月光之下,高处楼体通是汉白玉雕成,在月色下渺远而盈盈地发着光,绝然成为了远离尘世的一个所在。
这高楼,还有这月光,离他都是那么的远。丝毫体会不到这人世悲苦。有那么一瞬间,一个自私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出来。
——月光,还有登云楼,子衿想去与他们为伴。
他握住拳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是子佩的兄长,是嗣音和子思的兄长。子佩付出那样大的代价让他推在楚王这个位置上。
他将像是父亲一样,在那里天长地久地坐下去,直到自己也被吞噬为止——或为阴谋,或为阳谋,或为滔天海浪。
直到那时他方寻得休憩之所。
“……兄长。”
子衿回头,看见春娘在前提着一盏水晶灯,嗣音披着水色面纱,立在月色之中,她的声音渺渺如一段仙乐,绝色容貌,掩在面纱之下若隐若现。
“怎么这么晚?”
嗣音走到他身边来,“歇了会儿,又有许多文书,这才晚了。”
“这是就算都完了?”
“可不。”嗣音疲倦地笑笑,又想起什么,就多说一句,“复书写给北地王了,说的是择日出征。适才子思回来,也跟他知会过了。”
子衿点点头,可却微微皱眉,有郁结不开之态。嗣音看着了,问道,“兄长心里还有未尽之事?”
“妹妹做事我是放心的……子思不曾单独带兵,我心里惦着的是他。”
“谁心里不惦着他?……可如今我们手里毕竟没有什么人可用的。赵老将军多病,他两个儿子没经过什么大事。谋略智计还不如子思。”嗣音动人的眼波稍稍流转开去。
子衿郑重地望着他这位妹妹,“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于治国理政之上,大哥无能,全都信你。”
嗣音的眼睛闪了闪,忽然抿嘴一笑。
“怎么?”子衿奇道。
嗣音眼中笑意未退,却又带上些渺远的叹息之色,“兄长果然和父王很像。”
有着天人般清雅容貌的男人,自嘲地笑了起来,“可是父亲是称职的王,我却不是……嗣音,我有时会想,你们是不是都看错我了?”
“或许……可除了兄长,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