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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只听得容落的咳嗽声突然停了下来,纱帘掩映中那个清瘦的身影歪倒在软塌上不再动弹。
怀玉心里一跳,她连忙走上去,看见他闭着眼睛微微发喘,一张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脸颊有一抹病态的殷红。
她大着胆子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却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距离被一把握住了手腕,力道之大,让怀玉禁不住吃痛叫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容落才稍稍睁了眼,他的眉头蹙起来,过了一阵却又了然地松开,他伸手想要去够小几旁边的暗屉,却有好几次连手都没抬起来就无力地摔下去。容落沉默地收回手,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是来找你那只发钗么?”
怀玉并没起身,“我去给你叫人过来?”
容落却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软化了原本冷漠的表情,阴鸷的眼神也埋藏在睫毛下看不见了,他声音因为虚弱放得极低,怀玉要尽力凑上去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不用了,常有的事,别去惊扰父王。”
他又歇过一口气,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扶着软塌站起来。怀玉伸手要掺他却被推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容落刚直起腰来就无力地摔回垫子里去,怀玉终于还是伸手拦了一把,这才让他不致摔倒。
看着这位一向强硬的王长子如此无措,她心中颇有几分不忍,便开口道,“你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
容落缓慢地眨着眼睛,努力分辨着她话中的善意,良久,他才缓缓垂下头去,给她指了个方向,“那里是我平日吃的药,还烦劳你替我取过来。”
怀玉依言去了,取回来交在他手里,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她四下望望,一时却也找不到人来添热水,更不用说容落一直紧紧盯着她,脸上透出拒绝神色。
她只好为他倒了一杯冷茶,看着他把药吃下去,脸上虽然不改痛苦之色,紧皱的眉头却渐渐松开。
喝了药,她便扶他一把。容落重新回到那方软榻上躺着歇息,闭着眼睛对她轻声道,“你是来找那枚金菡萏……?那个我捡着了,就在小几上的暗格里,你若还要的话,就拿走罢。”
说这句话时他眼睛没有睁开,语调淡薄,嘴唇也抿着,似乎依旧压抑着痛苦,睫毛在眼睑下投入一片阴影,让双颊更显清瘦,落在软塌边的手腕几乎不盈一握。
怀玉拉开暗格,果然看见长兄赠他的金钗正躺在里面发着光,她紧紧将那精巧的小东西握在手心,转过身看见容落的头已经向一边歪过去,眼睛睁着,静静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
她走过去伸手替他把窗户关严,低声道,“你这样的身体,偏躺在这里吹冷风,还要命不要?”
容落喘着休息,过了良久才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今天的事情,还请公主不要对外人提起。”
他又掩了口唇低声咳了一会儿,怀玉往他手里塞了杯茶给他润喉咙,他也只抿了一口,道,“要是我在这宫里失了势……你跟我成婚就没意义了。”
“我知道,我不说就是了。”怀玉抽走他手中的杯子,刚刚涌起的一点怜悯被他这番话尽数噎了回去,她想了想又问道,“你病成这样,陛下也不知道吗?”
“这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不过娘胎里带来一点不足,阴君若想收我,我早死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今天又是慎声节,举宫上下也没多少人守着,传不到父王耳朵里去。”
容落顺过气来,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睛里压抑着一抹锐利的光,“是我不叫他知道的,我特意嘱咐过底下人瞒着他。”
他静静看着怀玉,即便是说谎也面不改色,“父王国事劳顿,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要让他操心。”
怀玉有些畏惧他眼睛里的光,后退一步却踩上了方才他落在地上的那卷书,踉跄了一下,只听得容落轻轻笑了一声,
“不过,我本以为公主终究还是北地的女儿,骨子里雪一样的冷,不想竟有一副好心肠,我这病,平日里旁人躲还来不及,父王就从不叫王弟到我这儿来……今日却要多谢你了。”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容落的面貌原就柔和,本应当是宜笑的模样,只可惜他素来冷淡,如今即便是这样带着感激的笑,也迅速被他日常的漠然抚平淹没。
他随手拾起那卷书对怀玉摆了摆,“你回去罢,天晚了,我们还没真正成亲,我这里留你不妥。”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脸上仍是一滩鲜血般红,可喜精神好些,他一推开门,冷风便混着朔雪倒灌进来,险些又把他吹了一个趔趄,
“展雪!”他扬声向外喊了一句,怀玉想着他原该就在门外侍候,因为自己进来的时候,便是他引路的。但是门外空空荡荡,连一个人也没有。容落又叫了一声,这一回却有一个黑黢黢的人形合身扑了上来,容落闪身一避,那黑影便直直地扑进了殿里来。
“什么人?!”容落厉声喝道,但是黑影并不回答,直到他们慢慢靠近那颠簸的身影,才终于认清那张奇丑无比的脸——铜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