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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不到成年,诏书就作废了,你自可嫁人,不必有所顾虑。”
    顿了顿,他小声补充道:“现在有合适的也行,不必顾忌我。”
    鹿白不擅长做无谓的安慰,而是与唐王陷入了同等的担忧:“殿下,先别说嫁不嫁人了,眼跟前的坎儿过了再说吧。沿途百姓都说神医神医,但神医究竟去哪儿寻,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你不是说了,慢慢找呗,着什么急呀。”唐王笑道。
    与其说是豁达,不如说是绝望。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难料,众里寻医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犄角旮旯处。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传闻中的神医,因为很快,地动就来了。
    上一次如此剧烈的地动,还是在南北分裂之时。百姓对于天灾和异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迷信,饶是唐州小震不断,百姓早已对此面不改色,但忆起百年前的那次灾难,他们依旧会神秘地指着半空:“天老爷一发火,皇帝就要遭咯。哦嚯,你看嘛,果然遭咯。”
    最初,是桌椅小幅度的震颤。
    当时天色刚黑,众人正在天井中看戏,台上的人猛地张口,喷出一团火焰。青怜吓了一跳,一个矮身钻到桌子底下。赵芳姑也害怕,但看青怜比她更害怕,她顿时就笑了:“抖什么抖,变个戏法吓成这样?”
    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然后,戏忽的停下了。
    戏台上的人左摇右摆,乐师的琴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愣了片刻,忽的有人大喊:“遭了,地龙翻身了!”
    刘县令立刻反应过来,指挥众人迅速撤退:“莫慌,都到前头的坝坝上!”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唐州人,唐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训练有素的下人一左一右架住,飞快拖出了院门,拖到了安全平稳的开阔之处。
    紧接着,房子塌了。
    刚在坝坝上集合完毕,刘县令就去门口牵驴。突发事件频率再高,它也是突发事件,县令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百姓躲避,安排避难的食水,还要去郊外大堤检查水坝情况。
    百姓零零散散,有的住在山背后,有的在堡坎底下,挨家挨户通知到位实属困难。尤其是晚间,不少人都睡下了,就得靠应急的钟声敲醒众人。但今晚钟声却未能及时响起,刘县令心内焦急,准备亲自过去看看。
    刚一骑上驴,房子就塌了。在众人的注视中,地面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现出漆黑的裂隙,地底深处的应力将院墙和房屋拉成不可思议的形状,终于,砖瓦木构不堪重负,“轰隆”一声颓然倒塌。
    惊雷般的声音接连响起,刘县令从驴背上摔下来,将官帽团成一团扔在脚下,低骂一句,撒腿狂奔。
    最后,人全都来了。
    县城里建有专供避难的大小“坝坝”,平日应付小震足够了。但今日这场震动却超乎寻常地剧烈,地底仿佛真有一条关押已久的巨龙在沉闷地嘶吼,冲撞地游走。一炷香之后,初震平息,砖瓦四散掉落,倒坍房屋已超七成,余下的损毁严重,恐怕难再住人。
    短暂的平息给了众人喘息之机。城中百姓仿佛训练有素的精兵,连哭喊都没有,只是安静有序、脚步匆匆地朝空地飞奔。
    人群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处,一双双眼睛在夜色中沉默对望,如同繁星坠落人间,清冷,孤寂,荡魂摄魄。方才只是地龙的浅尝辄止,没人知道下次地动什么时候来,但所有人都知道,它一定会来。
    唐王并没有得到县令的优待——压根没人顾得上他。鹿白几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生路,在一口水井边得到几缕新鲜空气。
    井中的水已变成浑浊不堪的土色,圆月的倒影化作团团白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他们远去。片刻后,只剩一滩排泄物似的黄泥。不一会儿,泥中水位渐升,又渐渐渗出泛红的污浆。
    震后第一晚,他们席地而睡,和衣而眠,与干涸的水井和跳动的火把为伴。
    凌晨时分,临时的灾篷刚刚搭好,第二轮余震便来了。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绵延不绝,翻天覆地。到了晌午,才有将近一个时辰的停歇。
    余震停了,更糟的情况却接踵而至——下雨了。
    刘县令一夜未归,大雨刚至时才骑着一匹老马赶回城中。还没下马就扯着嗓子大喊:“老徐,老徐在哪里!”
    一人在他身边大喊:“来了县令,来了!”
    灰头土脸的两人对视片刻,才认出对方的身份。刘县令借着雨水抹了一把,露出黑青凝重的脸:“王爷呢?”
    老徐指头一伸:“那儿。”
    刘县令一眼就瞅见坐在井边的人,定了定神,沉着脸挤了过去。百姓见县令来了,围着他问个不停,刘县令打着哈哈,终于找到了惊魂未定的唐王。
    “王爷,”他压低声音,生怕引起慌乱,“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吧。”
    唐王瞳孔微缩,怔怔不语。倒是一旁的鹿白接茬道:“地动是从前头来的,要走只能往回走,但屏山官道不是山道就是桥,恐怕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