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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便结束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转身走了。鹿白盯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夜风中晃动的披风,如同等人挽留的翅膀。
    “先生!”鹿白突然喊道,果然,那抹背影停住了。
    鹿白恍然大悟。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众人的好奇,一定是等了一路也没见人问,心痒难耐,便逮住她了。于是她配合地问道:“你跟杨将军是旧识吗?”
    “嗯。”窦贵生尾音翘起,还转了过来,“不过是京中见过两次罢了。”
    进京述职的大小官员,全部要递奏折、送敬钱。奏折是给皇帝的,敬钱是给司礼监太监的。这份孝敬不为别的,只为公公们能高抬贵手,把折子和他们带来的礼品原原本本呈给圣上,别因为种种“不合制式”“格式有误”的原因给退回来。
    杨信只去过两次京城,此后再也不愿意去了。他压根找不到送礼的门道,不知道送给谁,也不知道送礼送多少,因此折子递上去,很快便湮没在一众金光闪闪的敬钱中间了。他来京本应是公务出差,可惜驿馆不认他的将军令,要等宫里的批文才能叫他入住。
    杨信也是脾气倔,不叫他住他就睡在驿馆门口,故意恶心人。说来也是可笑,堂堂正四品的将军,竟然沦落到了露宿街头的地步。
    好在司礼监有条规矩,不收武官敬钱,于是没过两日奏折就批下来了。还有一个慷慨解囊的老太监,大手一挥,送了杨信一座宅子。杨信感激非常,打听到了此人的姓名,见面发现,两人臭味相投得很彻底,便理所当然地引为知己。
    窦贵生不会跟鹿白解释。他从来不习惯,也不屑于夸人,包括夸自己。说完他便匆匆走了,只是脚步莫名轻快了许多。
    鹿白更加迷惑了:他到底什么意思,总不能是专程送她回房的吧?不,不能,肯定是想监视她,叫她别散播机密要闻。
    上来就抽问,莫名其妙,神神叨叨。
    不过,窦贵生的提问似乎是有预示的。因为很快,他们就面临了燕王同样的处境。
    丑时二刻,鹿白突然被吵醒,悠远的天际传来野牛一般深沉的鸣叫:“乌——乌——”
    紧接着,牛群过境一般的嘈杂声浮了出来。
    身体比大脑清醒得更快,不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鹿白便飞快冲了出去。到了内院,正撞见整装待发的杨信,她连忙让到一旁。
    杨信面沉如水:“比想象的早。”
    窦贵生衣冠整齐,显然一直没睡,倒是比杨信淡定许多:“也就在这一两日吧。”
    邓献已经挂好了帅旗,在院外等候了。鹿白吃了一惊:“邓帅亲自出战吗?”一般这种情形,不该先派一两个先头兵试试水吗?
    十六皇子两眼遍布血丝,有气无力道:“邓帅执意如此。”
    此时督军便插不上手了。督军,督军,督一下而已,论起行军打仗,没有人比邓帅更专业。
    人选上倒是有些棘手,邓献短暂思索片刻,冲李乐山道:“乐山镇守蔺城,保护督军。杨将军与我同往。”
    “是!”李乐山抱拳遵命。
    杨信“嗤”了一声,驾着马从他身边经过:“这时候谁有兴趣跟他玩,邓帅真是多虑了。”
    “杨将军平安归来。”李乐山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切——”
    邓献懒得理这等小孩闹别扭似的行为,大喝一声,率领众军出城迎战。远处,营地中火把渐次亮起,宛如夏夜的萤火虫,在夜空中迅速汇集,变成一道闪亮的星河。
    鹿白站在院门处,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跟着十六皇子往回走。李乐山却一直守在门口,紧紧盯着杨信的背影,确信城门开了,城门关了,杨信走了,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鹿白心道,这矛盾闹的,什么仇什么恨啊。
    李乐山却一把抓住十六皇子的手腕:“殿下,此处危险,还是随我去城西吧。”
    鹿白只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手臂格外用力,不像是担忧,更像是急切,仿佛不赶快离开就会发生大事。但她没敢说。她一个随侍女官,放个屁都得打声报告,哪有资格怀疑人家正经将军呢。
    她冲甄秋使了个眼色,叫他留神。甄秋了然,立马从李乐山手中夺走十六皇子的手臂:“还是我来吧,不劳烦将军了。”
    李乐山鼻子耸了两下,转身叫人备车。然后鹿白便敏感地发现,马车其实早就备好了。
    “李将军,”鹿白死活不肯上车,随手扯了匹马,死死拽住缰绳,“既然着急,还是骑马快些,不如咱们骑马过去吧。”
    此处是杨信的私宅,因为离城东大营近,便领众人暂作停留。都护府在城西,临崖而建,是蔺城最安全的地方。李乐山如此建议,的确叫人挑不出任何不是。但他实在太急了,像是生怕鹿白拖延时间似的,他不假思索便同意了:“也好,殿下快出发吧。”
    十六皇子不会骑马,甄秋很有眼力见地与他同乘,窦贵生自然也得跟着。几人纷纷上了马,才发现李乐山并没有一起走的意思。